現在再想起來這件事,安聞像一個站在院子裡的旁觀者,他看著那個小小的人每天望眼欲穿,每晚忐忑不安,看著那個小小的人自己穿衣,自己吃飯。
直到去年,安聞陪蘭勝男去起訴離婚,遞交證據的時候才知道。那年,蘭勝男被安黎明打得一身傷,從醫院出來直接去了法院。那時她在支護廠經常要上夜班,收入微薄,調解員勸她,以她的情況,如果安黎明強硬爭取孩子的撫養權,法院不可能把孩子判給她。當年產後大出血,蘭勝男差點丟了性命,自己拚著命生下的孩子,怎麼可能狠心往死路上送。
為了安聞,蘭勝男第一次退縮了。
“林清宇,我們第一次見,是在我9歲的時候。你應該不記得了。那時候你在籃球場練投籃,穿著一身藍色運動服。”安穩的眼神迷離,陷入了回憶裡,“那時候,你好笨啊,我看了那麼久,一個球都沒進。”
“可是你還在笑,”安聞咳了幾聲,喉嚨裡泛起一股血腥,他咽了下去,“我那時候就在想,這是一個堅強的小孩,無論失敗挫折,都不會被打倒。”
林清宇想不起那個時候,他不記得和安聞第一次的遇見,隻記得深深的偏見。“抱歉,安聞,我不記得了,但我想如果我看到了你,一定會問你要不要一起玩。”
“沒有時間,林清宇,我沒有時間跟你一起玩。”安聞嗓子啞地厲害,他喝了一口水,“我那天要去H城,我是出門買行李袋的。我父母離婚了,媽媽淨身出戶,帶我去H城創業。我去了兩年,後來才回來。”
“你應該記得,後來我總纏著你,追著你打招呼。”安聞的眼睛還腫著,沒精打采的耷拉著,“可你一次也沒有理過我。因為我認識你,你是那個投籃的小男孩,我在H城多少次撐不下去的時候,都會想到你,想到你那麼多個球,一個都沒進卻還在笑。”
“對不起,安聞,對不起。”林清宇震驚地隻會道歉。
“沒關係啊,林清宇。我後來都還回來了。”安聞閉著眼睛,聲音很輕。
“不夠,不夠,遠遠不夠,安聞對不起,”林清宇雙手抱著腦袋,聲音哽咽,“我知道道歉沒用,你讓我想辦法彌補你好不好。”
安聞睜開眼睛看著他,“你哭了?”他摸了一下林清宇的頭發,軟軟的,真舒服,“林清宇,我真的沒有怪你,反而我很慶幸,去H城之前遇見過你,你支撐我走了很遠很遠的路。”
值班的民警趴在桌上打盹,東方破曉,微光照進大廳。
一名民警走進大廳,“蘭勝男的家屬在嗎?”
林清宇和安聞同時站起來,安聞站起來是還輕微地晃了晃。
“質檢結果沒有問題,叫擔保人來交錢領人吧。”
突然,安聞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咳到眼流直流,惡心乾嘔。
終於,一口鮮紅嘔了出來,安聞停止了咳嗽,他拍拍林清宇的手背,“我沒事,走吧,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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