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母在此時道:“兩位貴人在,明日更應該豐盛些。不知兩位可有忌口的?”
商亦卿搖了搖頭:“不、不必費心,照常即可。”
說不準,明日一大早隸亭宴就會揪起她往城中去,哪有什麼時間吃飯?
徐母又和她說了些不要緊的話,隨後便領兩人往一側的屋子去——是徐燕行睡的屋子。
等徐母關門離開,隻剩下兩個人時,商亦卿縮在一把木椅上,忐忑地問:“我們今夜真的在這裡睡?不趕時間?”
“自然。”隸亭宴脫下外袍,擱在椅背上,坐下,“方才情急之下,冒犯之處還請好友見諒。”
冒犯之處指的是“夫人”那個稱呼吧?
總不好真讓徐母空出兩間屋子,倒也合情合理。
商亦卿呼出口氣,隻道:“不冒犯不冒犯,就一個稱呼,又不會怎麼樣。”
她說完,又想起這最要緊的事,開口:“那……”
“好友困了?”
“沒。”
“那就坐著吧。”
言罷,隸亭宴揮手熄滅了那盞微弱的燭火。
商亦卿在黑漆漆一片的屋子裡睜著眼撐了好一會兒,不知什麼時候,兩眼一閉,頭歪下去,睡著了。
四處寂靜,唯餘耳畔愈發平穩的鼻息。
隸亭宴於幽深的黑夜中睜開眼,偏頭看向她。他眸光暗沉,細碎的發絲落在眼前,教人猜不出他此刻的神色。
片刻,他輕歎一聲。
——真是一點警惕心都沒有。
一邊想著,一邊起身,抽起落在椅背的外袍,緩緩抖開,鋪在那不大的床榻上,又折回身,伸手將她抱了起來。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時溜了進來,落在她的臉上,卷曲的長睫投下一層淡淡的影子。
隸亭宴靜靜地抱著她站了一會兒,低頭看她。
他誕生自驚雷大雨之中,孑然一身,縱然去往羅浮,師尊與其他師兄師姐所說的都是叫他在這浮沉世間如何站得筆直,縱大雨衝刷,亦不退一步。
這是第一次,有人撐開一柄傘,想為他遮去這茫茫大雨。
清楚她不過無心之舉,可在那一刻,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自四肢百骸無聲發起的震顫。
或許有些東西便是如此莫名其妙,無法窺得一點蛛絲馬跡,隻在一刹,便破土而出,長成一株參天大樹。
隸亭宴掩下心底起伏的思緒,將她放在床榻上,隨即,便坐在一側假寐。
——連名字都不肯告訴他,小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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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商亦卿在一陣雞鳴的聲音裡睜開眼,緩慢地打了個哈欠。
她認床,在外頭睡不安生,總是早起。
昨晚能坐著睡下絕對是和隸亭宴待在一起,意識一直繃著一根線,太累了。
她瞥見搭在自己肩上的外袍,朦朧的睡意一掃而空,騰地坐起來。
隸亭宴就坐在床尾,半靠著牆閉目休憩,她這一係列咚咚的起床聲竟然沒有吵醒他。
商亦卿呼了口氣,躡手躡腳走下床,穿好鞋子,認真地回憶了下,她昨天沒有脫鞋子吧?難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