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表麵上聽著的確是在為沈妙著想,可是羅雪雁就是覺得不舒服,下意識的就想反駁。
“對啊大嬸,”沈垣也開口道:“就算不報官,沈家護衛在外頭這麼大陣勢的找人,隻怕明日就有人猜得出真相,到時候報官不報官又有什麼區彆?”
沈垣本就將沈妙視作眼中釘,恨不得除之而後快,如今他還沒動手,沈妙自己就遭了秧,不火上澆油一把怎麼說得過?
沈貴就更高興了,隻是他慣來不會做出頭的人,隻是麵上惋惜道:“哎,小五好端端的孩子,怎麼就遇上這種事了。大哥,你可有什麼仇家?”沈貴最恨的,莫過於沈信了。沈信功勳卓越,朝廷上事事壓他一頭,若是沈妙是因為沈信的緣故而出事,隻怕沈信會內疚一生,沈貴就往沈信心尖上戳刀子。
萬姨娘拉著沈冬菱站在沈貴身後,她是姨娘,這裡沒有她說話的份。便聽著彆人說話不吭聲,隻是暗暗慶幸將沈冬菱拉的緊,沒讓沈冬菱也被人拐走。沈冬菱低著頭,瞧不清楚她的神情。
“行了老大家的,左右都是要被彆人知道的,眼下報官興許還能讓五姐兒少受點苦。早些報官吧。”沈老夫人道,眼中卻是閃過一道精光。她最恨的就是老將軍原配所生的兒子事事壓她所生的兒子一頭,好歹沈妙不爭氣,讓她心中舒坦多了。誰知道不知什麼時候起,沈妙把沈清和沈玥都比了下去,加上現在沈丘日日在府中晃蕩,讓她心中堵得慌,這一次難得看沈妙倒黴,沈老夫人幾乎是竊喜的。她巴不得報官報的所有明齊人都知道沈妙被拐子拐走,最好失了清白,沈家大房抬不起頭,這才叫人暢快哩!
沈信和羅雪雁還未說話,沈丘卻是握緊了拳頭,他年少氣盛,卻不代表不會察言觀色,這些人表麵上口口聲聲都在為沈妙著想,可眼中閃爍的,都是幸災樂禍、落井下石的光,難怪了,難怪一年時間沈妙的變化如此之大,心機深沉,老成的不像個孩子,可不就是被沈家逼出來的。從來沒有一刻像眼前這般清晰的認識到,沈妙究竟生活在一個什麼樣的環境中。
羅雪雁和沈信對視一眼,目光幾乎是凶狠的。如果說祠堂失火一事尚且還有些誤會可言,畢竟他們沒能看到事情的起因,可眼下這一幕,卻是清清楚楚呈現在眼前,羅雪雁是憤怒的,而沈信卻是極端震驚和失望。
他待他們赤誠一片,尊重和幫忙,而在他女兒出事的時候,看到的卻是竊喜,沈信突然就覺得,過往那些其樂融融、和睦友愛的畫麵是多麼諷刺。
沈玥擔憂的開口:“那些人會把五妹妹怎麼樣呢?五妹妹生的好看,聽說生的好看的姑娘,拐子都會賣的特彆遠……若是不是拐子,隻怕廢了這麼大周折,也不會讓五妹妹好過吧。”說著便流下兩滴眼淚,仿佛極為悲傷地模樣。
一邊安靜站著的沈冬菱眼中劃過一抹諷刺,卻還是呆呆的未曾說話。
“大哥,到底報不報官?”沈萬問。
氣氛正是僵持的時候,忽然聽得外頭傳來小廝氣喘籲籲地聲音:“夫人,老爺,五小姐回來了!”
那小廝跑進大堂,氣都沒歇一口,道:“五小姐被公主府的人送回來了!”
眾人先是被小廝說的沈妙回府的事驚了一跳,沈信夫婦正是驚喜的時候,乍聞公主府三字,一時間沒回過神。倒是沈萬心中一動,上前一步問道:“哪個公主府?”
那小廝喘過氣兒來,有些興奮道:“是榮信公主殿下,派了好多人護送五小姐回府,侍衛都在府門口站著呢!”
榮信公主?
陳若秋腳步一頓,一下子咬緊了唇。
榮信公主不問朝廷事,對於男人們或許沒什麼,可對於女人們卻不一樣,尤其是京城中的貴婦圈子。如今宮中的女眷們都要賣榮信公主一個麵子,可榮信公主本人卻極難親近,她嚴肅古板,多少貴夫人想要討好都吃了虧,而這個傳說中最為古板嚴肅的公主竟然親自送沈妙回來?瞧著這陣勢,竟然還不低?
陳若秋心中妒忌的快要發瘋了。
沈信和羅雪雁二話不說就奔出門往府門走去,其餘人見狀,也都跟了過去。便見將軍府門口黑壓壓一片人,待走得近了方看的清楚,都是穿著盔甲的帶刀侍衛,那麼多人著實令人心驚。而門口也圍了一眾看熱鬨的百姓,大約都是不知道沈府這是在玩什麼花招。
沈信和羅雪雁一愣,這麼多侍衛出乎他們的意料,便見一個女官模樣的人走到馬車邊,將沈妙扶了下來。
羅雪雁連忙迎上去,擔心道:“嬌嬌!”上上下下將沈妙打量一番,見沈妙神色如常,方才鬆了口氣。
那女官笑著道:“今日是公主殿下在萬禮湖遊玩的時候,不巧遇著走失的沈五小姐,公主的馬車不小心撞倒了沈五小姐,便帶沈五小姐回公主府休憩,沒想到惹得沈將軍和沈夫人著急,公主讓婢子道歉。”
一番話便坦坦蕩蕩的解釋了沈妙為何會和榮信公主走到一起,雖然其中還有些蹊蹺,可是榮信公主都發了話,誰還敢質疑不成。今日弄了這麼多侍衛,引起這麼多人圍觀,怕就算是有人想放出什麼不利的流言也無人相信,這是真真正正的證實了沈妙的清白。
人群後,沈老夫人氣的臉色鐵青,今日好容易就等著沈妙倒黴,偏偏中途出現了個榮信公主,沈老夫人便連多管閒事的榮信公主也一並恨上了。
“公主殿下客氣,應該是沈某多謝公主殿下救下小女。”沈信回道。
那婢子連忙側身避過,笑道:“不敢受沈將軍的禮。人已送到,婢子便先行離去。”說罷便又催那些護衛動身,要走時,忽而又想起了什麼,走到沈妙身邊道:“公主十分喜愛沈五小姐,今日招待匆忙,走之前還說了,沈五小姐日後若是得了空閒,還請去公主府多坐坐,公主殿下定會好好招待的。”話畢才隨著那馬車侍衛隊伍離開。
榮信公主十分喜愛沈妙?還讓沈妙得空去公主府坐坐?
沈家人都站在府門口,為那女官最後說得一句話而呆怔。沈玥差點把手中的帕子都絞碎了,她自然曉得榮信公主,也曉得這位公主有多難親近。如今沈妙也不知道用了什麼妖法,連榮信公主都對她刮目相看,終究和皇家攀上了關係,那日後是不是可以和定王殿下搭上關係?
沈玥這回是真急了。
沈冬菱目光動了動,聽見萬姨娘羨慕的聲音響起:“五小姐真走運,這可是公主啊。”
沈垣冷哼一聲,再也不看府門口一眼,轉身拂袖而去。沈妙對著沈家人微微一笑:“今日讓大家操心了。”
她這麼輕描淡寫的一說,立刻就讓沈信夫婦想起方才沈家這些人的嘴臉,頓時臉色有些難看。而見沈妙無事,沈家一眾人俱是失望有加,再看沈妙隻會氣的喘不過氣來,等沈老夫人斥責了沈妙幾句,便紛紛尋了個由頭離開。
沈妙隨著沈丘他們往西院走,瞧見沈丘他們不甚好看的臉色,心中便了然。
之前她便是故意拖著不讓公主府的人提前告訴沈家這頭他的下落,患難見真情,同樣,患難也能見假意。沈信對沈家不可能一朝一夕就扭轉性子,就如同她前生沒到最後一刻之前都對傅修宜報以希望一樣。人加諸的感情不可能一夜之間收回,要想讓沈信徹底對沈家改觀,還需要一些時間。
恰好可以趁著這個時機讓沈信看清楚,沈家人究竟是怎樣一群豺狼。他們尚且在府中的時候,麵對落難的沈妙,沈家人都能如此落井下石,而當沈信不在定京時,沈妙所遭受的一切,沈信不是傻子,自然能猜到。
果然,到了西院,沈信和羅雪雁又仔仔細細的詢問了今夜的一些事情,確認她無事,這才囑咐沈妙早些休息,二人離開了,臨走時還叫上了沈丘,明顯是要商量什麼事情。
待他們三人走後,沈妙趁著無人時擼起褲腿兒,露出的小腿上,傷口被潔白的絹布包紮著,似乎還帶著某人掌心的溫度。
充滿意外的一夜,卻好像更加了解了謝景行一層,然而越了解對手,卻越是覺得危險。日後……還是少打交道的好。
沈府東院中,沈垣坐在屋中,麵色陰沉不定。
任婉雲瘋了後,他極少去看望,和沈貴更是有種若有若無的疏離,他本就不是什麼重情重義的人,連自己親妹妹都能下殺手,一切自然以利益為重。
今夜本以為沈妙難逃一劫,誰知道她不僅完好無損的回來,甚至還搭上了公主府。這讓沈垣察覺到一絲危險,對手強大並不足以畏懼,令人畏懼的是,這個對手還在不斷地變強。
從一個任人欺淩的草包千金小姐到眼下無人敢小覷,心思深沉,手段狠辣,榮信公主那般古板的人最後也能被沈妙收服,讓人不禁猜想,若是日後沈妙有心,是不是還能尋到更加強大的人做背景。拉攏到更多的人,會不會接下來就對付的是他?
將一個小姑娘當做是對手,對於沈垣這樣心高氣傲的人來說是可恥的。然而他也不得不承認,正是這個剛剛及笄的小丫頭,卻是讓他二房變成了如今模樣。沈垣從來不會給自己留下後患,沈妙將二房害成了這樣,分明就不會善了,終究有一日矛頭會對準他的。
隻是沈妙不難對付,難的是她背後還有個沈信和羅雪雁。終歸是要顧及幾分,不過……沈垣看著自己手中的那封信,突然笑了。
沈家大房雖然兵權雄厚,可若是後繼無人……那也不過爛泥一堆。不知道折了沈妙和沈丘這對兄妹,沈信夫婦會不會也如任婉雲一樣,痛的發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