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書,崔羽靈就像看到了自己的前世。
書裡的她為愛癡狂,最終卻落得個被白婉棠殺死的下場,她的父母也因維護她而遭世人唾罵。
柏懷卻與白婉棠卻能終成眷屬,流芳百世。
書裡的痛讓她切實感受到了心如刀絞的滋味。對柏懷的愛在痛裡消散,剩下的隻有無儘的恨意與不甘。
憑什麼白婉棠能成神而她不能?
就憑白婉棠運氣好得到了神骨,機遇多受天道庇護,而她卻是被天道厭惡的那個,對一切求而不得?
她怨恨,她不甘心。
她想,獨孤極應該也和她一樣吧?
他與她同被天道厭棄。
在這世上,沒有誰比她更配站在他身邊,和他一起顛覆這世界,毀了那可恨的書!
崔羽靈步步向獨孤極靠近,半隔在他和白婉棠之間,對白婉棠笑道:“蒼亭主尊者長住人間盛京,也許還不知修真界的危難,所以沒來。你有神蓮傍身,路上遇到妖魔也能自保,你去請尊者最合適不過。這也算是救了修真界了。”
她囂張慣了,故意擺出這溫和的笑,隻讓人感覺像是毒蛇吐信。
白婉棠原想拒絕她的提議,但她又道:“我知道你一直想離開玄鴻宗。我答應你,隻要你辦成這事,你便可離開玄鴻宗。你留在玄鴻宗的命魂燈,我也會還給你。”
命魂燈是大門派掌控弟子的手段,白婉棠拜入玄鴻宗時什麼都不懂,稀裡糊塗被抽出一縷魂絲做成了命魂燈。
若命魂燈被毀,她就算不死,也會神魂受損。
白婉棠原本做好了玄鴻宗拿命魂燈對付她的準備。
但眼下有了拿回命魂燈的機會,不得不說她很心動。
白婉棠思量再三,拉著獨孤極到一旁,道:“我去通知尊者,三日後,你來人間的盛京找我,我在盛京的姻緣樹下等你。”
說著,她儘量語氣輕鬆地對他笑:“等我拿回命魂燈,我們就在人間找個平靜的地方生活,好不好?”
獨孤極頭越來越痛,聽不進去她說什麼,但知道她又提去人間生活的事了。
他揉著太陽穴敷衍地“嗯”了一聲,心裡鄙薄她癡心妄想,認不清她自己的身份。
白婉棠得了回應笑起來,從崔羽靈那兒接了來往於修真界和人間的令牌。
她不放心獨孤極,特意帶他去幽州最安全的酒樓安置。
獨孤極頭疼得厲害,身體也冷得嚇人。
白婉棠見他不適,留下陪他睡了一會兒,又取一滴神血摻在山楂糖水裡喂給他。
“我走了。”
她穿好衣服坐在床邊,輕輕摩挲他的臉道:“我們三天後姻緣樹下見。你要是去早了,就在那兒等我。我要是去早了,就在那兒等你,你不要忘了。”
“千萬不要忘了……”
白婉棠複雜地望了他好一會兒,拿上令牌走了。
在她走後,有人買通酒樓破開房內陣法進了屋。
崔羽靈走進屋,看著床上睡相平和的獨孤極,很是困惑:白婉棠和他可是不死不休的宿敵,他們怎麼會在一起?
她原以為是獨孤極另有打算。
可看他在白婉棠的陪同下竟能安睡,她便覺事有蹊蹺。
崔羽靈走近床上的獨孤極,還沒跨過內間的幕簾,就聽床上的人道:“你在找死。”
崔羽靈腳步一頓,很快反應過來,坦白自己想要與他合作的來意。
獨孤極但笑不語。
崔羽靈知道這便是不拒絕的意思,誠心地獻上玄鴻宗界內的布防圖與破解陣法的方式。
獨孤極臉上的笑褪去,總算對她有了幾分興趣:“你是玄鴻宗掌門之女,如何能認出我,又為何幫助魔族?”
能讓他對她產生好奇,崔羽靈的目的便達成了一半,“眼下我無論說什麼,尊上恐怕都不會真的相信我。不如尊上先給我一個讓你信我的機會。”
獨孤極坐起身來,半靠在床沿,手搭在腿上慢慢輕敲。
崔羽靈又向他走近兩步,和他保持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
他身上白婉棠留下的棠花香氣讓她皺眉,笑容透出幾分猙獰:“尊上可知白婉棠是你的宿敵?她機緣巧合得了神骨,一個多月前又得了神蓮,她如今已是這世上唯一能殺你的人……”
獨孤極聽著她的話,手指頓住,緩緩收緊。
驚愕又陰沉在他臉上浮現又褪去,最終隻留下一片燎原過後的荒蕪與壓抑。
“你再說一遍。”
他嗓音裡陰冷的殺意叫崔羽靈陡然一驚。
*
傳話的任務,比白婉棠想象中要更困難。
一路上諸多妖魔阻攔不說,到了人間,竟是無人知曉蒼亭主。
白婉棠四處打探,總算在乞巧節那天傍晚找到了蒼亭主。
那是一位和藹可親的老婦人,被帝王供養在宮牆內。
人間的夕陽落在她身上,她仿佛隨時會隨著那落日一樣逝去般蒼老。
蒼亭主聽了白婉棠的來意,目光在她腰間的半塊蝴蝶玉佩上停留片刻,微笑著坐在搖椅上慢慢搖,“這一戰,修真界注定會敗,我去了也是無力回天。”
白婉棠道:“那您不打算去了嗎?”
蒼亭主嚴肅道:“嗯,我不去了。會覺得我很懦弱嗎?”
白婉棠搖搖頭,情緒有些低落。
蒼亭主這時候沒有主動回修真界,這才是原書的劇情。
她在陰陽關待了三年,果真就像一場空。
她唯一得到的,就隻有他了。
蒼亭主笑起來:“我能力不足,不足以庇護蒼生,隻能保護我在意的人事物。勞你白跑這一趟了。”
說罷,蒼亭主叫來一位侍者給了她一顆玲瓏球,說其中有送給她的禮物,便打發她出去玩。
她拿上玲瓏球出了皇城,急匆匆地趕去藥堂借用器具將蒼明果製成藥,又趕去姻緣廟裡取連理枝木親手做成姻緣箋。
她怕獨孤極早她一步到達姻緣樹,她若遲了,會讓他等太久。
姻緣樹下到處是有情人,一個人站在那兒可不好受。
待她做完這些事,已是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白婉棠穿過姻緣橋趕到樹下,正是最熱鬨的時候。
獨孤極沒來,她一個人站在諸多有情人之間,感到了預想中的尷尬。
她拿著姻緣牌,先排隊去樹下的石桌上寫名字。
那地方有一白須老頭看守,見白婉棠一個人過來,便一直盯著她看。
待她在箋的左邊寫完白鶴二字,還要在右邊寫上自己名字時,老頭一巴掌蓋在了她的姻緣箋上,不讓她寫。
白婉棠怔住:“你乾什麼?”
老頭道努努嘴,讓她看旁人。
白婉棠看過去。
那一對對的有情人,在姻緣箋上分彆寫下對方的名字,再手貼著手共握一支筆,在二人名字下寫上共同的心願:
永結同心,白首不離。
老頭道:“你的情郎在哪兒呢?他如果連這個都不來陪你寫,你一個人寫千百個姻緣箋拋到樹頂上去,都是沒有用的。這樣的姻緣是得不到上天的祝福的。”
白婉棠皺眉道:“他不是不來,他隻是不在盛京,要晚些才能過來。”
她想他一定會來的。
如若沒來,那便是書中劇情不允許,不是他的錯。
老頭歎了口氣,拍了拍身邊的位置道:“還有兩個時辰姻緣橋才會被收起,你過來坐在這兒等吧。”
她和老頭的對話已經引人側目,坐在老頭身邊能避開些視線,減少尷尬。
白婉棠坐過去對老頭道謝。
老頭深深看她一眼,搖搖頭。
白婉棠坐在老頭身邊等了很久,久到她不經意一瞥,就好像看到獨孤極坐著轎從月下經過。
但眨眼睛間,天邊一片漆黑,什麼也沒有。
她等的竟然出現幻覺了。
白婉棠握緊姻緣箋想,他要是來了,肯定會來找到她的。
*
崔羽靈說蒼亭主不會去修真界,而是會以身祭天,斷絕人間與修真界的聯係,阻止魔軍入人間。
獨孤極便帶一批魔軍來了盛京,要趕在蒼亭主自請祭天前,將蒼亭主捉回修真界。
獨孤極如今身子虛弱,適應不了修真界,在對修士與魔族有壓製的人間便更加難熬。
本來捉人這事該是駁曲辦的,但獨孤極要親自去,誰也不敢攔。
駁曲要駐守修真界無法跟來,崔羽靈便陪著獨孤極一同到盛京。
到達盛京的那天,正是人間乞巧節。
崔羽靈於燈火闌珊的街市上飛過,瞧見在姻緣樹下等待的白婉棠,禁不住嘲笑:“她竟信這個,真是可笑。”
獨孤極譏諷道:“確實可笑。”
他沒有停留,眨眼間便坐著魔物抬的轎進了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