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近的那封信裡,她問:“為什麼你從來都不會信呀,是不喜歡我嗎?我要不要以後不再寄了?”
白玉陵糾結了整整一天,終於將一張紙條塞進了鴿子腿上的信筒。
他隻寫了三個字:“隨便你。”
寄出去之後,白玉陵就有些睡不著覺了。
他並不希望姐姐就這樣停止寄信,看到她寫下的那些瑣碎的小事,他空蕩蕩的心靈才會得到那麼一絲慰藉。
但他並不想承認。
閬宇都有些搞不明白他是怎麼想的,明明就在意的不得了,非要擺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
他雖然和上一任的天魔子是至交,但對於白玉陵,總感覺還是有一部分看不透的。
畢竟白玉陵並不完全是那個人啊。
他會有自己的想法的。
這一次,那隻鴿子很久都沒有回來。
白玉陵都記不清楚自己在窗前等了多久,從寒冬臘月,等到春暖花開,才又收到了姐姐的來信。
原來她回信的時候,那鴿子在路上被人燉了湯,看到信筒才反應過來,輾轉多時,信才又回到她手裡。
重新訓練一隻鴿子,花了她整整一個冬天的時間。
這封信很長很長,她一如既往地寫了很多關於自己的事情,白玉陵就默默地看著,眼中帶了笑意。
在她姐姐的筆墨裡,有個男子的存在感越來越強了。
他想,他應該是要有姐夫了。
果然,沒過幾年,姐姐的信裡就寫了。
她成親了,對象是易家的少主。
易家的名號,白玉陵也是聽說過的。
那是一個有勇有謀,驍勇善戰的世家,一個頂天立地的英雄世家,讓他的父親魔尊也十分頭痛。
近十年的通信裡,他少見地寫了整整一頁紙的祝福,讓鴿子送了出去。
白玉陵不奢望自己能夠幸福,可如果這個人可以幸福的話,也就足夠了。
雖然他們並不是一個父親,雖然他們的立場是對立的,但白玉陵知道,他們是一家人。
姐姐收到信後十分驚喜,把關於他的一些事情告訴了姐夫。
出乎白玉陵的意料,向來與魔族水火不容的易家少主,他的這位姐夫,竟然十分輕鬆地就接納了他,甚至也給他寫了一封信。
他的字比姐姐的要大氣的多,也要淩厲的多。
字如其人,白玉陵能看得出來,自己的這個姐夫應該也是個心思正直的人。
而且,他應該很愛姐姐。
這就夠了。
春去秋來,易家少主已經成了易家的家主,依舊讓魔族頭痛。
在一年的冬天,白玉陵的姐姐生下了一個孩子。
“弟弟,給他取個名字吧?”這一次的信裡,姐夫這樣寫道。
白玉陵不知為何,突然有點想哭。
原來這就是當舅舅的感覺嗎?
他沉思了整整三天,吃飯在想,睡覺也在想,終於在紙上寫下了一個字。
“衡。”
於是,他多了一個名叫易衡的小外甥。
姐姐時常會寫一些關於易衡的趣事,比如今天會走了,會叫娘親和爹爹了,會叫舅舅了……
雖然沒有親眼見到,但白玉陵似乎見證了一個孩子的成長。
他想著,有朝一日,一定要去見一見他們一家。
可沒想到,意外竟然來得讓人如此措手不及。
那一日,閬宇突然聯係他,說他發現有變故要發生。
沒等白玉陵搞明白是什麼變故,屬下跌跌撞撞地闖進來,彙報了魔尊帶人闖進易家的消息。
當白玉陵趕到的時候,他的姐姐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
這是他們第一次相見。
她和他想象的一樣溫柔,看到他滿臉的悲痛時,輕輕摸了摸他的臉頰。
白玉陵聽到了她的最後一句話。
“弟弟,原來你生得這麼好看,多笑笑吧。”
淚水漸漸模糊了視線,白玉陵似乎看到了一個怔愣的孩子,但他沒有在意,抱著姐姐,將她埋在了一棵樹下。
易家幾乎所有人都死了,隻剩下了他的那個小外甥。
白玉陵說不上是自責還是愧疚,就算外界傳言,這些事情都是他乾的,他也有些頹然地不想去解釋什麼。
他隻想殺了魔尊。
這個給予了他全部的不幸的,他的父親。
可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將要得手的時候,世界總會一瞬間扭曲,再睜眼,白玉陵又回到了孩童時期,無數次地看著姐姐死在自己的懷中。
他也試過改變易家的命運,但無一例外,全部失敗了。
如此循環往複,當白玉陵再一次和閬宇說明情況的時候,閬宇終於想通了其中的關竅。
“我們所在的那個世界,好像是在朝著一個既定的方向運轉,一旦有會影響到運轉的事物出現,就會觸發某種機製,重新讀檔。”
“讀檔,那是什麼?”白玉陵從未聽說過這個詞語。
閬宇頓了頓,這是他在上界的時候聽那些不靠譜的仙尊們說的,都忘記了下界的人並不知道這些。
“大概就是和重新開始差不多,總之,想要跳出這個輪回,就必須要破了這個局,我需要你的幫助。”
白玉陵輕輕點頭:“我需要怎麼做?”
不管怎麼樣都好,他一定要殺了魔尊,終結這個不幸的輪回。
哪怕付出生命的代價,哪怕被全世界唾棄,他也要為自己的家人討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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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玉陵魔尊的故事真的好感人啊。”街邊的孩子們圍坐在一起,嘰嘰喳喳地議論著。
坐在他們中間的,是一個戴著帽子的神秘男人。
“叔叔,你怎麼知道這個故事的?”
“對呀叔叔,你的額頭上也有火焰印記呢!”
那男人笑了笑:“這個故事啊,是玉陵魔尊親口跟我講的,至於這個火焰印記呢,隻是我出於對他的崇拜,畫上去的呀。”
“叔叔,你好厲害呀!”孩子們的眼睛亮晶晶的,“玉陵魔尊是不是非常帥?”
“那是自然,風流倜儻,英俊瀟灑,說得就是他了。”男人正誇得起勁,突然被人拍了拍肩膀。
身著湖藍色長袍的俊逸青年神情有些無奈:“舅舅,你又在哄小孩。”
“這怎麼能叫哄呢?”男人不樂意了,“這是在歌頌玉陵魔尊的事跡好嘛?”
孩子們點點頭:“玉陵魔尊最厲害了!”
“乖孩子,故事講完了,快回家吃飯去吧!”男人笑眯眯地摸了摸孩子們的頭,看著他們蹦跳著跑開的背影。
“你的臉皮真是越來越厚了。”
“嘖,這就是你跟長輩說話的態度嗎?”男人摘下帽子,一頭銀絲披散下來,如同皎潔的月光一般。
易衡抱著女兒,轉身就要離開。
“喂,不是說好了一起吃飯嗎?”白玉陵急忙追上,“走這麼快乾嘛?”
“我怕跟你走在一起,丟人。”易衡毫不留情地嘲諷著。
他的這個舅舅,散了修為之後,就好像連心中的廉恥心都一塊散了一樣,越發放飛自我了。
白玉陵並不把他的話放在心上,轉頭逗弄起易衡懷中的小姑娘。
“來,小悅呀,叫聲舅爺爺聽聽。”
“舅爺爺。”女孩軟軟糯糯地叫了一句。
白玉陵滿意地笑了笑,從儲物袋中掏出一把奇珍異寶,遞給易衡。
“乾什麼?我不要。”
“又不是給你的,這是給我寶貝外孫的!”
易衡看著他那張並沒有比自己年長多少的臉,咬了咬牙。
每次都覺得白玉陵是在占便宜。
他將女兒往白玉陵懷裡一塞:“你抱會兒吧,她太沉了。”
小清悅低頭看了看自己藕節一樣的胖胳膊,癟了癟嘴。
“彆聽他瞎說,一點也不沉。”白玉陵摸了摸她的頭,“我們清悅是最好看的小女孩!”
“最喜歡舅爺爺啦!”
“舅爺爺也最喜歡你啦!”
聽著這幼稚的對話,易衡無奈地笑了笑。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喲,今天的飯這麼豐盛,我可得多吃一點。”白玉陵將易清悅放下,看著一大桌子菜,笑得開懷。
“是啊,這不是某人的生辰嘛。”林慕拍了拍白玉陵的肩,“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啊舅舅!”
白玉陵:……
哦,今天是他三千歲生辰來著。
不過對於修真者來講,福如東海壽比南山算是祝福嗎?
白玉陵沒有過多糾結,看著林慕和易衡從另一個世界帶回來的蛋糕,眼眶微紅。
姐姐,現在的我,是真的可以多笑笑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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