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虛朋神色一凜,回到門前,持劍靜立。
敲門聲並不重,許諾抱緊醫療機,一骨碌滾進吧台,豎起兩隻耳朵。
叩叩叩。
空氣僵持了近一分鐘,門上又響起三聲敲門聲。
還挺禮貌。
緊張的等待下時間分秒流逝——叩叩叩。
依然是三聲敲門聲。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高度集中的注意力不自覺開始鬆懈,許諾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她呼出的熱氣開始凝結成白霧。
如果有溫度計在手邊,許諾會發現整個房間的溫度以每十秒一度的速度迅速下降。
從醫療機裡摳出幾支細胞針,她匍匐在地爬到簾後,偷偷掀起一角。
投影簾被完全冰凍,依附其中的水汽無處可逃,原本柔軟的簾子變成硬質的冰殼,一捏就開始簌簌掉冰渣。
第三次敲門聲結束後,整個房間已經被冰完全凍結,熱空氣從破開的落地窗與房內的冰接觸,發出空氣凝結成水的細微嘶嘶聲。
空蕩蕩的窗框四角冰麵開始迅速蔓延,重新填補破碎的牆體。
好冷……
許諾的牙齒開始打顫。
如果整屋繼續像這樣降溫下去,來人根本毋需闖進門內,就能兵不血刃地將她和華虛朋相繼變成冰雕。
可如果立即開門,要麵對的可能是雪崩。
等身體完全被凍僵就為時已晚,許諾立刻將一根細胞針紮進血管,凍住的喉管一個字一個向外擠:“華…老…師…再…等…我…要…凍…死…了。”
——嘭!
木金材質的大門最先直麵神眷者的能力,熱脹冷縮作用下,早已被整麵凍住的大門發出體內結構崩潰時的咯吱聲,連帶周圍的牆體都蔓延開蛛網式的裂縫。
最終不堪重負,隨著一聲巨響,大門轟然倒下,隨著它的落地,一支散發著寒氣的冰錐從牆體落下的灰塵中陡然刺入房內。
冰棱發出尖銳的破空聲,從華虛朋的臉側擦肩而過,錚一聲紮入牆內。
以冰棱落下的部位為起點,不過須臾時間,整麵牆很快被一層厚冰覆蓋。
有限的視角內,許諾看到三雙鞋踩著大門屍體,踏入了房間內。
第一雙是和餘念所穿的製服類似的連體黑色長靴,但與餘念的製服那種力圖隱匿的啞光略微不同,來人所穿的黑是一種五彩斑斕的黑。
如果細雨還在,就會告訴她這是預備指揮官級彆的神眷者才有資格穿的追獵戰鬥服。
可惜細雨不在,許諾並沒有在這雙平平無奇的學生靴上停留太久,而是看向身後遠遠跟著的另外兩雙。
一雙燕尾雕花的牛津西裝鞋。
西裝鞋上西裝褲,除了尺碼似乎較為誇張外,穿戴者並沒有什麼明顯的特征,更像一個社畜。
最後一雙繡有聖靈神微笑月牙的白靴。靴後潔白披風迤地,下擺隨著光影變化流動著許諾熟悉的繁複暗紋。
“因為私事從戰場離開是一個指揮官的恥辱。”黑色長靴最先開口,“這位同胞,我想知道我們是不是有更省力、更省時間解決這件事的方法?”
他的音色與白源很像,但與白源張揚自我不同,帶有一種克製的冷靜,更成熟。
白源的哥哥,白開濟?
看著不遠處的三雙鞋,許諾推測著三人的身份。
皮鞋,不認識。
聖靈神的標誌,……她的債主追到這來了?這麼巧?
肩頭蓄雪,華虛朋不發一言。
以三隻搭腳凳為楚河漢界,他立在腳凳之後,雙手交疊蓋在劍首之上,挺直的脊梁再次彎曲,額頭抵住手背,腦後係起的布結同黑發覆上白霜,連原本淡粉的唇色都泛起霜藍色。
整個人像座不戰而敗的戰士冰雕。
但在場六人都一清二楚,一旦戰爭打響,這座冰雕絕不會乖乖站在原地任由他人擊碎。
什麼?哪裡來的六個人?
許諾看向頭頂。
兩道濃長的深影劈頭蓋臉罩下,她抬頭瞬間,正對上一張血盆大口。
長而癟的長吻一分為二,腦袋瞬間被巨鱷的大嘴含住,滿是黃漬和碎肉的排斥和上顎頂部層疊的齶皺占滿視線。
不過眨眼時間,她已經能看見喉腔深處的激動晃蕩的小舌。
幾乎能預見接下來的死亡翻攪,許諾立刻繃緊脖子肌肉,推動細胞針的活塞柄,乾脆地一紮到底。
“啊呣!”
長吻閉合,她的腦袋被完全吞進巨鱷的長吻內。
粗糲大顆的獸牙輕易地咬進她的皮肉,且毫不留情地收緊,血管無聲崩斷,血液噴射般湧進巨鱷的喉管。
死亡來臨的腥臭味充斥口鼻腔,緊張之下,細胞針的管筒被許諾捏碎,碎片刺進手心,但好在很快就摸到注射針。
她屏住呼吸,在巨鱷長吻上向內側方摸索。
異物入侵,瞬膜眨動間夾住手指,她將針芒倒轉,調轉方向——“啊呣!!”
巨鱷發出一聲慘叫。
兩根手指突然插進巨鱷凸起的鼻孔,同時另一隻手抓住下吻,一上一下,巨鱷緊閉的大嘴被強行打開——“啊呣啊呣啊呣啊呣!!!!”
隨著吭哧吸動的鼻腔,涎水從口腔深處噴出,濺了許諾一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