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她的謝府是禦賜的宅邸,就坐落於崇仁坊,緊挨大明宮,因此很快便穿過丹鳳門,過了下馬橋,就見那六個禦史一字排開,被壓在板凳上,受那辱人又要命的杖刑。
而三丈遠之處,岑嬰便坐在肩輿上看著。
謝歸晏鬆了口氣,他在旁邊就好,這一來一去的,省了不少時候。
她沒有用步梯,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唐捐德扶都來不及扶,哎呦了聲,將肩輿上原本陰沉著臉看刑的岑嬰驚動,轉過目光來,就見一位素潔如皎月,行止若玉山的郎官向他行來。
岑嬰眯起眼,一改懶散的神色,坐直起身:“明洪,那似乎是朕的謝相。”
明洪忙躬身問道:“陛下可要落轎?”
岑嬰目光轉向那六個該死的禦史,眼眸一沉,道:“不落。他是為這些言官進宮的,朕倒要看看,朕的謝相究竟是不是站在朕的這邊。”
明洪微微歎氣。
很快,謝歸晏便行到岑嬰麵前,與他行了君臣之禮。
岑嬰支著下巴:“謝相不是抱病在家休養,怎麼突然無召進宮?”
他是個俊美到堪稱邪魅的郎君,烏發簪冠,瀲灩桃花眼下,輕點胭脂痣,唇紅齒白,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因為這樣的長相,讓他天生便有一種玩世不恭的氣質,這樣的氣質落到當下這場景,就很有草菅人命的暴君意味。
謝歸晏道:“微臣聽說幾位監察禦史上了道糊塗折子,惹怒了陛下,微臣為他們求情而來。”
岑嬰觀謝歸晏臉上略帶病容,讓她看起來若霜雪覆竹,清寒自傲。
於是聽罷冷笑:“朕總聽底下的臣子說這大燕不能沒有謝相。如今看謝相拖著病體還要給六個狂悖之徒來求情,謝相心腸之軟確實是大燕不可或缺。”
他將對謝歸晏的不滿明晃晃地掛在臉上。
謝歸晏從容應對岑嬰的不滿。
她十八歲入東宮做侍讀,陪了岑嬰整整七年,自詡還算對他有些了解。
這位陛下做太子時,因為母後不得寵,也因為天資過於聰穎,鋒芒畢露,以致於很不得太上皇的喜歡,總是有意無意地打擊他。
他所喜歡的必然要將其掠奪,他所珍惜的必然要將其打碎。
久而久之,就養出了岑嬰領地意識極強的性格,一旦被他圈進領地範圍內的東西都必須被他所有,不被允許有二心,絕不能被太上皇搶走,也不能被二皇子奪去。
而眼下,在岑嬰眼裡,這些禦史無疑是敵人,那麼作為曾經的東宮侍讀的謝歸晏,就應當與他站在一起叱責他們,而不是拖著病軀來為這些混賬求情。
謝歸晏是如此的了解岑嬰,所以當他說出這樣的話時,她毫不費力地對答如流:“今日之事事關陛下的清譽,莫說微臣當下還能走動,就是躺在病榻上,也要叫人抬著進宮麵聖。”
“事關朕的清譽?”岑嬰哼了聲,“你倒說說看,你是怎麼替朕著想的。”
他的神色依然陰得能滴出水來,半分不為謝歸晏的話所動。
謝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