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大人做主,小老兒家貧,因今日是孫兒生辰,才咬牙上街買了一根六寶街有名的秦家粉腸給孩子吃,哪知才吃下去不久,孫兒就喊著肚子疼,繼而哇哇大吐,這必定是秦家的粉腸有問題啊大人!”
上首的官員不動聲色,抬了抬眸問道:“你為何一口咬定是秦家粉腸之故,你孫兒在此之前,沒有吃彆的東西麼?”
老漢跪倒在地,語氣煞是懇切。
“吃是吃了,但不過是一些粗糧稀粥,哪裡能壞肚子呢?至於草民為何認定是秦家粉腸的緣故,大人您想想,這粉腸聞著那麼香,裡頭定是有肉的,可有肉的吃食,如何會隻賣三文?他們定是用了不好的肉,又不敢承認,謊稱粉腸裡無肉,不過是騙傻子罷了!”
秦夏聽到此處,簡直險些笑出聲音。
事情到此很明了了,這老漢或許是自己的主意,或許是背後有人授意,故意來訛人的。
可惜到底見過的世麵太少,想不明白麵粉怎麼做出肉味,居然費儘心思想了這麼個理由來攀扯。
他和虞九闕對視一眼,彼此心定。
官員對老漢的一席話暫未置詞,又問過那名郎中。
“你為這名小兒診斷的結果是何?能否判定他是吃了什麼東西所以壞了肚子?”
郎中當即道:“回大人的話,此子乃是飲食不潔所致的腹痛、嘔吐,從嘔吐的穢物當中來看,當是粉腸的緣故,因為除此之外,也無什麼像樣的東西了。”
聽起來合情合理,但細想之下,漏洞百出。
輪到秦夏可以為自己爭辯時,他垂首行禮道:“大人英明,草民認為,真相就在小攤餘下的那根粉腸中。這位苦主堅稱小兒吃壞肚子,是因為粉腸中用的肉不好,可是草民卻要說,這粉腸之中,當真一絲肉也無,不信的話,大人請隨意調查。”
一句話如石落水麵,驚起漣漪無數。
“怎麼可能沒有肉,那你說,你是用什麼做的!”
老漢聲嘶力竭,額上青筋都迸出來兩根。
秦夏淡然開口,“老人家,您這話說的沒道理,這攤上每一樣吃食,都是我安家立命的根本,方子豈能輕易告知?”
老漢被噎了一嘴,上句接不到下句。
差役在旁喝了一聲“不可喧嘩”,上麵的官員便揮了揮手。
“胡老四,你去衙門灶頭上請程大過來。”
這名叫程大的漢子,顯然是給街道司上下做飯的廚子,來時腰上還係著條粗布圍裙。
程大領命翻來覆去看了澱粉腸,又大著膽子嘗了一口,篤定道:“大人,這粉腸一吃就是用麵做的,您瞧瞧,哪裡有半點肉絲的紋理?不過是做的人廚藝高明,調味調的上乘,才讓有些人覺得其中有肉味。”
與此同時,另一名年輕些的差役也從屋外進來,身邊還跟著另一位老者。
好巧不巧,正是誠意堂的徐老郎中。
徐老郎中進門後,行罷禮,得了應允,上前為小兒把脈,三下兩下,得出與之前郎中截然不同的結論。
“舌黃膩,脈濡數,這哪裡是飲食不潔的脈象,分明是食了辛熱大毒之物,傷中犯胃,致使腹痛嘔吐、泄瀉難止!”
徐老郎中的醫術口碑,顯然比先前這位要強得多。
當場被拆穿後,早來的郎中跪坐堂中,怯怯不敢抬首。
坐上官員問道:“可否能夠判斷是哪等辛熱毒物?”
徐老郎中拱拱手,“回稟大人,老夫推測,多半是巴豆。”
在場所有人當即恍然大悟。
若是巴豆,就都能對得上了。
苦主堅稱粉腸用了壞肉,哪知其中隻有麵而無肉。
郎中堅稱小兒飲食不潔,矛頭直指秦家所售吃食,結果始作俑者卻是巴豆。
這麼大的孩子如何會閒著沒事誤食巴豆?
巴豆又不是路邊野草,隨便扒拉兩下就有。
胡老四兩步上前,一把將那臟兮兮的老漢索拿。
“你受了何人指使,從實招來!”
一番威懾過後,老漢和郎中俱都齊齊匍匐在地招了供。
而秦夏和虞九闕很快從供詞中聽見了一個熟悉的人名——劉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