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廿五日,皇後於顯陽殿誕下一子,因孕期夢到麒麟負日而來,所以皇帝敬告宗廟後,賜名蕭麟。
皇長子已經過了七歲生辰,在他之後,後宮再無皇子出生,所以皇後這個帶著祥瑞而生的孩子,自然讓皇帝龍顏大悅。皇後之父被封為丹陽侯,食邑足足五百戶,母親謝夫人封了縣君,亦有食邑,最讓人咋舌的是謝衍的封賞。小國舅剛被擢升為散騎常侍不久,又一次得了提拔,這次他的位置是江夏國相。
江夏王蕭庭是景帝幼子,按輩分來說,是先帝幼弟,當今聖上的堂叔父。但景帝四十八歲才得了這個孩子,所以他和蕭祁歲數差不多。他一向低調謹慎,樂善好施,素有賢王之名,治下也並無任何異動,皇帝外派內弟去淮南,眾臣皆不解其意。隻是看出了皇帝對謝家的看重,畢竟江夏乃戰略要地,若有尺寸之功,怕是又要繼續升官了。
與此同時,徐州也有消息傳來。王冀帶兵浩浩蕩蕩往徐州而去,誰知離彭城還有百裡,糧草輜重便被劫掠一空,隻好退守淮陰,仗著淮水之勢,與馮籍相持。
馮籍有了彭城糧倉在手,並不急著行軍攻城,反而轉身去了壽陽,將壽陽太守王付與逃亡到那裡的袁祜一並俘獲,不費吹灰之力將淮陰上遊的這座重鎮收入囊中。
馮籍的軍隊一路收編,非但沒有折損,反而人數越來越多,勢力越來越大。一旦順流而下,占據淮陰,那便意味著整個徐州都落入流民軍之手。
江北失守,江南再無安寧,這下連皇帝蕭祁都坐不住了,急召趙纓入朝。
趙纓顯然並不著急,不知與皇帝說了什麼,幾個時辰後出來,受封征北將軍,率兵八萬前去平叛。
出征的前一天,他上山來看靈徽,如之前一樣,仍被拒之門外。
那一日,許久不下雪的江南忽然落了雪,雖然不大,但也薄薄積了一層,仿佛為天地蒙上了一層紗帳般。
他就站在雪中,裹著玄色大氅,臉被凍得煞白,鼻尖都有些發紅。但人卻仍是好脾氣的站著,大有不見到靈徽誓不罷休的意思。
星台受了靈徽的斥責,不敢再自作主張,隻能硬著心腸:“女君身體尚未大好,不願意見任何人……”想了想,又補了一句,“使君也不例外。”
他在靈徽麵前,一向是好脾氣的,也不惱,隻是溫聲道:“怎麼病了這麼久還不見好,不如讓楚楚回來侍候吧。我心裡擔憂,不看她一眼,怎能放心的下。”
說罷,他向著朱漆大門看了一眼,那一眼,說不出的落寞。
“我雖然不知她為何不見我,想必她這樣做也有緣由,可我此去徐州平叛,也不知何時能回來……”
星台更為難了,忐忑道:“使君放心,我們會照顧好女君的。”
顯然,這樣乾癟的言語,並不能讓他滿意。可是觀中始終靜謐,她鐵了心不出來,他又能有什麼辦法。
明明之前一直都情義深濃,他想不到是什麼讓他們離心至此。圓月不是喜怒無常的性子,更不會無緣無故的不理人,她定是聽到了什麼風聲,才生了誤會。
不管什麼誤會,這次徐州功成,一切都會解開。
他又依依看了眼觀中,沉默地歎息了一聲,轉身上馬,揚鞭而去。不一會兒,皚皚山路上就隻留下一行馬蹄印,蜿蜒向霧氣朦朧的遠方。
觀門忽然打開,擁著純白狐裘的靈徽出現在門口,無邊蒼茫的雪淡化了世間的一切喧鬨顏色,她亦以同樣的顏色存在,遺世獨立,皎然無垢。微涼的雪花撲打在她的臉上,風帽下眉色淡遠,秋水空濛。
靜默無言的望著遠處,雙眸瞬間潮濕,她倉皇地避過身子,想要繼續用逃避來掩蓋一切傷心和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