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雪山莊,正堂屋內。
葉重梅含著笑,悠哉悠哉地吃著茶,望著麵前的這兩人。
一人站立如鬆,一人滿不在乎。
這已經是季無虞這一旬內被抓回來的第六次了。
映雪山莊大弟子葉常青對著葉重梅作揖,回命道:“莊主,人我給你又帶回來了。”
這個“又”字被格外咬重,季無虞真隻覺更加無地自容了。
但葉常青似乎也沒有要繼續挖苦她的意思,葉重梅朝他揮揮手後,便直接離開了。
隻剩下葉重梅一臉意味深長地望著季無虞。
他與這丫頭待過有一段時日,自認為對她還是有些了解,在他的認知裡,季無虞不算愚笨,甚至是屬於聰明那一類的,犯不著隔一會就跑一次被抓回來,這太蠢了。
遂開口問道,
“你到底要乾嘛?”
季無虞擠出一抹笑,一番極其無所謂的模樣,“我要出去。”
“回郅都?”
“我隻是要出去,這都不可以嗎?”季無虞沒有正麵回答他的問題,說道,“你不可能關我一輩子。”
“當然不會關你一輩子。”葉重梅說完這句,葉重梅近乎殘忍地一笑,隨即說道,“等祁言氣絕了我自然會放你出去。”
“氣絕了?”季無虞瞳孔驟縮,神情一下就繃不住了,問道,“葉重梅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哦,我想起來了你不知道啊。”葉重梅斂了笑,說道,“祁言受了傷,不過這傷倒是不打緊,隻是這刀上的毒……”
葉重梅嗤笑一聲,說道:“烏水藤之毒,天下無雙亦無解,縱然他是權勢滔天,也無能為力。”
季無虞麵色發白,不發一言,同時也開始思考祁言身上的毒該如何。
解藥葉重梅肯定不會直接給她的,可她總不能去偷吧。
偷……?
這倒確實是個好辦法。
葉重梅不知道她腦子裡在想的這些鬼心思,隻是帶著幾分暗示地低聲問道:
“獵場那聲‘葉重梅’雖然聲音不大,但你離他實在是,太近了。”
季無虞臉色煞白,她甚至不敢不想這種可能,更不敢去想如果祁言真的聽到了……這幾日棲梧宮會是怎樣的光景?
季無虞不知道,季無虞隻想趕緊找到解藥然後逃出去救祁言。
葉重梅雖然不知道她的計劃,但把季無虞送回她的屋門前時還是額外多“叮囑”了一句。
“無虞,此地是蜀中,地遠山險,若想回去郅都哪怕是快馬也得半月有餘,哪怕我如今放你下山,還沒等你到祁臨弈也早該毒發身亡了。”葉重梅說完還略帶嘲諷一笑,補充道,“哦,我忘了你也不會騎馬。”
服了。
季無虞已經不願再和他多糾纏,隻是兀自推開了自己房間的竹門,最後望著裡頭那個小花瓶,忽然側目問道:
“你收拾過這間房麼?”
葉重梅微微一愣。
他本以為按照季無虞的性子要麼就倔著脾氣和自己硬剛要麼就乾脆不理人去自個兒搗鼓。
可,現在她這樣倒是表現得,完全不在乎?
這怎麼可能?
當時在獵場,她徒手接白刃的英雄壯舉,葉重梅還曆曆在目呢!
若非用情至深,怎會出於本能地去替祁言以身相替。
也幸好他在準備之時留了一手沒抹毒,否則後果真的是不堪設想。
葉重梅歎了口氣,思緒被拉回現實開始回答她一開始的那個問題,
“此間竹屋本就是為你留的,隔日都會有人清掃過。”
“那有彆的什麼人來過嗎?”
有。
丘獨蘇。
在季無虞飄零在外的那幾年,丘獨蘇每次回到懸雲峰幾乎都要來這瞧上一瞧,他勸過丘獨蘇說不要這般睹物思人,可他總不以為然,隻是一味地佇立在窗邊,看落葉飛紅。
可這,怎麼可能告訴季無虞。
“沒有。”葉重梅說道。
他說完,季無虞把門又一次用力往裡推,然後走了進去。
門關上的一瞬間,季無虞的心沉了下來,有風吹進還開著的窗,她的發絲輕輕翹起。
葉重梅方才說話雖然難聽了些,但同時也點醒季無虞,若是按照她原本的計劃,還沒等她回去,祁言就該毒發身亡了。
她一瞬間想通了什麼。
可能真的得下狠招了。
季無虞歎了口氣。
…………
季無虞十歲出頭時來過這懸雲峰,小住了幾個月,距今也有大幾年了。
映雪山莊在季無虞不在的那幾年斷斷續續發生了許多事,可就這幾天的觀察,布局倒是沒什麼變化,隻可惜她一開始也不知道祁言中毒了,所以也隻能憑借小時候的記憶去找映雪山莊存放丹藥的地方。
蜀中地勢低窪,常有濕氣堆積,雖說大多數的藥物沒那般嬌氣,但也有部分是不耐潮,喜乾燥的。
靠著新舊兩段回憶,季無虞在腦中大致拚接出了映雪山莊的整個脈絡,並且大致鎖定了放藥的地方。
然後當晚就潛伏了進去。
不能說潛伏,因為她一出屋子就引起了守衛的注意。
但那又如何呢?
她本意如此。季無虞想到這勾了勾唇,一臉坦然地朝他笑了笑,然後大踏步地繼續往目的地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