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走後,朝曦忽然想起了什麼,從自己身上到床榻裡外,再到整間屋子,全部翻了個遍,都沒有發現小籬笆的身影,自它出殼,便與自己形影不離從不曾分開過,眼下突然失蹤,擔心之外更多的是疑惑。
亦棠暮閒之戰,同虞貞之戰,加上這次已經是第三回,這種操縱時間萬物的法術,又不是爛大街的變幻術,豈是人人都會的?每次都在危急關頭救下自己,說了解自己的行蹤都不夠,隻有時常在自己的身邊才能做到,她仔細想了想,將自己所認識的所有大神大仙大妖大魔都排除後,隻有這個貌不驚人的黑團子小籬笆的可能性最大。
可這會兒它去哪了呢?
竹門吱呀一聲,開了一道窄窄的縫隙,沒有來人,半天都沒有,朝曦以為是風,可窗欞簾子不見一絲拂動,疑心便起身去看,門裡門外,什麼都沒有。
“這倒怪了。”
回到床榻坐了下來,感覺屁_股被什麼硌到,伸手一摸,是一塊巴掌大小的石頭,朝曦捧起仔細看著,見它長的灰不溜秋,扁平粗糙,心裡便將它認定為一塊上不得台麵的墊腳石,抬手就要扔向窗外,不過還沒鬆手,便被一聲稚嫩聲音喝止。
“姐姐快住手!”
朝曦眨了眨眼睛,抽回了手,看著手中這塊石頭,一臉匪夷不可置信:“小籬笆?”
“是我。”它的聲音聽得出有些不悅,換誰要被丟出去,都不會和顏悅色的。
“你你你,你怎麼變成活化石了?”
“……”石頭有些無語,歎了口氣反駁:“我是石化了,不是活化石。”
“有什麼區彆嗎?”
“……”
顯見得它不知該如何解釋這個問題。朝曦知道自己又把問題問死了,自覺無奈的笑了笑,後又想起那個更加重要的疑問時,臉色不複嬉笑,立刻正經起來:“給我們挪到這兒,是不是你做的?”
石頭沉默是金。
“為什麼天底下會有這麼多人總要走非暴力不合作這條路呢?”
朝曦掂了掂它,露出陰險的笑聲,感知到了危險,小籬笆終於回答:“是我。”
“真的是你?”烏雲立刻消散,她如同換了張臉,興致也越發濃厚:“那這幾回都是你了?你這是什麼高深法術?怎麼這麼厲害?能不能教教我?還有你到底是什麼人啊?怎麼就從個海膽變成了石頭了?”
“……”
“怎麼了?我問得很難回答嗎?”
石頭仍然不語,朝曦猜想,它怕不是不能說話了?連忙使勁搖了搖,甩了甩,折騰一陣兒石頭仍然沒有反應,而且漸漸變得冰涼,朝曦這才開始擔憂起來:“喂,小籬笆,你醒醒啊?”
“你不會死了吧……”
“阿曦,你怎麼了?”清明推門進來,看見她捧著一塊石頭出神著急,不禁感到奇怪。
她怔怔不語,一時接受不了這個陪伴自己許久的黑團子,失去了意識或者生命。
“阿曦?”
“啊?哦,沒有怎麼,隻是在想一些事情。”
“傷口是不是很疼?都怪我,也沒有辦法去請醫者來為你醫治。”
“醫者?”她搖了搖頭,腦中忽然想起一件事來:“你還記得,火陣裡看到的那條紫色大蟒嗎?”
清明點了點頭,而朝曦卻不知還如何啟口,告訴他自己就是那條大蟒。猶豫間,清明搶她說道:“你這雙眼睛生就不是凡物,自八歲那年我便牢牢記在心裡了。”
“所以?”
“所以我雖然年輕,但不是沒有腦子,你是誰我心中清楚,不必誰來多嘴。”
“呃......”她將事實托出,不外是想讓他嚇退,可看他的淡然反應,完全不是自己想的那樣。
“村裡的人多數都走了,我之所以還在這裡,是怕你回來找不到我。”清明攙她坐到竹榻上,自己則坐到對麵的竹椅上,有片刻的沉默,想定後說道:“我等了你這麼久,以為你不會來了,可當我看見你為了我不顧生死,我便知道自己沒有白等。”
“清明。”
“不要顧慮,你是妖是仙,是人是鬼,於我而言都是一樣的。人生數十載,有你瞬間抵萬年,沒有你不過一場虛度。”
“……”蒼白的臉上乍然漫上兩團緋紅,他知道自己是妖的事實已經讓她感到驚訝,而明明曉得人妖殊途還無視這些,更讓她不能理解。“你沒聽過,一些妖怪會吸食男子的陽氣用以增強功力嗎?”
“有聽過,所以你遲遲不動手是因為我還太年輕麼?”
“啊?”
見她認真,清明忍不住笑了出來,這是他露出的為數不多的笑容。“人間有很多美味,以後我會日日做給你吃,不會讓你有想要去吃人的欲望。”
“呃,這你誤會了,雖然很多妖怪吃人不吐骨頭,但我是不吃人的。還有,你說瞬間抵萬年,是什麼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