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溟說異界不可涉足凡界殺伐,是不是也可以表示,自己同他一樣,去了凡界比在這裡更加安全?如此說來,凡界安全又自在,自己放著舒服的日子不過,跑去南喬身邊找虐,想想便不是很開心。
南溟走後,她便書信一封交給了彌斐,讓他送去給南喬,她有把握,公主看到這位信差心生歡喜都來不及,再沒功夫跟自己生氣的。
軟磨硬泡下,明知她企圖的彌斐,不得不送了這一趟信。彌斐前腳才走,後腳她便往凡界去,隻是才走到山下便有些迷糊,凡界是從哪去來著?她看著四個方向,後悔沒有向庚酉問好路線。
“我知道路,不過你得帶我一起去。”
她聞聲看去,寶芝不知什麼時候站在她的身後。“你什麼時候來的?”
“我跟了你一路了。”
這胖蘑菇,什麼時候走路這麼輕盈了。“你怎麼知道路?
“我向庚酉君要好了路線。”她拿了張畫了圖的紙在眼前晃了晃。
“這麼說你早有預謀,不過你去凡界做什麼?”
“上次去凡界,我吃了半口裡麵灌有湯汁的小包子,至今覺得回味無窮,可惜遇到了南溟殿下沒有吃完,我還想再去吃一次。”她懇切道。
“……”聽起來好可憐的樣子,朝曦捏了捏她肉肉的臉頰,滿眼同情的點了點頭:“這次一定讓你大飽口福。
“我見過一種軟糯香甜的小團子,也是很好吃的樣子。”口袋裡的小籬笆突然說道,朝曦輕輕拍了拍它:“我們雖然是妖,但也要胸有大誌,不要成日隻想著吃。”
三人摸索看行入凡界後,問題又來了,打探後中州並沒有南溟說的小星國,朝曦眼看著天色見亮恐怕趕不上他降生的時刻,心中焦急,正來回躊躇,耳邊忽然聽到寶芝喊到:“流星,神仙!”
仰麵望去,真的是一派仙氣,一派很淳厚的仙氣:“跟上!”
生怕跟丟,又怕被發現,二人小心翼翼的跟到了一片郊野,落腳於一片村落,趁著昏暗的天色隱約可見這處山居的貧瘠模樣,有房百十戶,歪歪扭扭擁擠不堪,泥牆破瓦混著枯枝茅草,看起來更像是牛棚馬圈,說是非人居所,卻有兩三戶裝繕富裕的,突兀的插混在裡麵,不過卻也隻是矮子裡麵拔將軍,不堪與正常說。
邊末角落裡,一戶倒塌了半麵牆的人家傳出陣陣婦人叫聲,朝曦來不及消化這惡劣的環境,急忙跑到了那戶窗前,裡麵的婦人聲嘶力竭,顯然到了產子的最後一刻,可悲的是,這樣的時刻,她的身旁竟然沒有一個人。
“殿下不會真的轉世到這家吧?”她想不通,像南溟那種頗有些身份地位的,怎麼能下凡到這種人戶?
“怎麼不能?罰處,還有選擇的餘地嗎?”
身後的聲音冷寂,雖隻是簡短的一句話,卻充斥了十足的壓迫感,二人緊張著,緩緩回頭,一個氣宇不凡的年輕男子正氣宇不凡的站在她們身後,不苟言笑之外,顏色肅厲。
“罰,罰處是,什麼意思?”朝曦磕巴問道。
“自然是朝曦姑娘你的功勞。”
他竟認得自己?朝曦仔仔細細的又將他打量一遍,原本隻是眼熟,但看了看這周身的尊貴,可不是那日在南溟生辰宴上見過的,太子景羽?
“太,太子殿下。”她趕忙拉著寶芝拜了拜,又問:“是我拖累了殿下?”
“他幾次三番維護你,無視天界的法度,整個仙族對此事沸議不斷,你當他師門霧儀山的規矩是擺設?”
“我……”
“此番轉世,便是範先生對南溟的罰,他這一生,要曆劫磨難,受儘人生八苦方可結束。”
“什麼是人生八苦?”
“生,老,病,死,愛彆離,怨憎會,求不得,五陰盛。”
景羽的話像一隻鐵錐重重落在她的心頭,她想到南溟會被自己拖累,但沒想到會是這種。
“我可否替他?將這人生八苦從他的凡世抽離出去,我來承受。”
景羽眼神莫名的看著她,雖然沒有隻言片語,但她可以從中看出他的輕蔑,鄙夷,那浮現在嘴角的淺紋也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朝曦默默低下頭,難過不安,然而事實本就如此,又分辯不出什麼。
向來膽小的寶芝見她委屈如此,心中忿忿,打抱不平道:“你是什麼殿下便很了不起嗎?南溟殿下是多番維護她,可我們朝曦也沒有白白受人恩惠,也是多次在危險關口舍命救過他的,這你怎麼不說?神仙難道可以不分青紅皂白?”
黯然的情緒忽然被趕跑,這一番硬氣又很有道理的話,真的是出自寶芝口中?她拽了拽她的袖角,小聲提醒道:“我沒什麼,你不要這麼大動肝火。”
“你不要當一個逆來順受的受氣包,有些人就是欺負你老實,我們雖然是妖,但絕不能做任人宰割的羔羊!”
義憤填膺在彆人臉上或許會得到重視,可放在寶芝那張肉肉的臉上,隻會讓人忍俊不禁,景羽的神色微一鬆懈,嘴角間無意溢出一絲淺笑來,不過當他意識到後,忙又肅起來,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太子殿下是天帝之子,絕不會恃強淩弱,對咱們這種修為低微的小妖下手。”說到恃強淩弱的時候,朝曦特地語氣加重,她知道任何異界生靈均不得在凡界施術,但不知道天帝的孩子會不會例外,保險起見,她隻好在道德層麵下手,讓他絕了對她們出手的念頭。
“太,太子殿下?”寶芝臉色錯愕,萬沒想到自己難得硬氣一次,對方竟然是天界太子。她摸了摸腦袋,尷尬的笑了笑,從袖兜裡掏出一包小食,捧了過去:“這小包子湯汁濃鬱,味道鮮美,我一動未動,太子殿下也嘗一嘗吧。”
“包子?”景羽皺了皺眉頭,拒絕:“本君不吃,你自己留著享用吧。”
他無意理會,意識全被牽扯在那間破房子裡,那婦人哀嚎至極,看來已經到了最後時刻,朝曦屏氣凝神,不敢錯眼,在一陣雞鳴後,倏忽一道水光飛入房中,便聽見嬰兒響亮的啼哭聲。
“殿下。”朝曦鬆了口氣,透過那破爛的窗子看到了渾身通紅的嬰兒,婦人躺在泥榻上,在渾身癱軟無力,羸弱極了,完全顧不上這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小娃娃,景羽卻在這時歎了口氣,轉身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