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梨想起這茬,忍不住直呼離譜。
連她都知道,久旱是時節不良。那些當官的不想辦法修渠調水、安撫農家,反倒相信雲家神棍國師的鬼話——真以為是什麼仙童仙女鬨了矛盾,跳個舞求和就能下雨了?
當真是病急亂投醫!
小郡主不信鬼神,毫不猶豫地轉身,背向禮舞的隊伍大步離開。
*
承祧行宮風水上佳,雖逢久旱,但也不減蔥蘢綠意,花海一片茫茫。
暫居的貴客們都要去往今日的祭典,眼下滿宮空餘靜謐,偌長的石徑散著零星葉片,僅一道淺色身影獨行。
黎梨不知從哪撿了枝細嫩柳條,有一下沒一下掃過圃邊的鮮花綠草,往多樹的清涼林院走去。
“皇帝舅舅糊塗,竟然聽信那樣荒誕無稽的話語,勞師動眾地安排祭典……”
她手裡的柳枝隨風揚起,在暖煦夏風中搖頭晃腦,似乎並不認可她的話。
黎梨好像被它說服,思忖一番又改口道:“也對,舅舅掛懷社稷,怪不得他關心則亂,要怪就隻能怪奸臣狡詐——”
她半提起那柳枝,認真對它說道:“雲承國師獻的計策,哪裡會有用?我同你說,姓雲的沒幾個好東西……”
話音未落,似某種響應,一道銳風從斜側方躥出,“咻”地一聲劈來,她手中的柳枝轉瞬就被狠狠釘在了旁側樹乾上。
這一下來得突然,黎梨嚇得縮手,慌忙間連退數步。
這裡是皇家行宮,誰人如此大膽,竟敢動武?
她驚疑不定地轉過頭,尚未看清對方,又是一道勁風呼嘯襲來,擦著她的發髻猛然紮進樹裡。
無辜的花樹被衝擊得樹梢晃蕩,花瓣與輕葉簌簌砸落,黎梨的視野與心跳一並淩亂,依稀看見樹乾上釘著兩枚尖銳小石,半數沒入樹身,力道之大,活像什麼催命利器。
她哪裡見過這般陣仗,說不清是氣還是怕,當即睜大了眼,朝肇事者望去。
幾棵樹後,有道提劍的頎長身影。
少年脊背挺拔,隨意束著鴉黑的馬尾辮,絳紅圓領錦袍恣意紮在腰間,玄色衣褲包裹著的筆直小腿,向下緊緊紮入長靴之中。
他終於發現這邊的不速之客,倉促收住連貫的劍勢,手中銀劍餘威嗡鳴,震得手腕一陣發麻。
劍興被斷,少年輕嘖了聲,轉過身來。
銀劍隨之偏轉,接連折射出數道鋒利芒光,不免叫人覺得危險,但他垂手的姿態卻放鬆閒散,任由尖利劍刃挨在自己身側,不緊不慢抬起了下頜。
年輕的麵容迎上日光,少年眉宇間的線條英挺又利落,一雙瞳眸好似琥珀珠子,色澤淺冽,即便漫不經意地瞥眼看人,眸光也會輕易刺透長睫陰影,顯出幾分乖張恣肆的野氣。
無辜受傷的花樹仍在顫栗。
二人在紛飛落花中對上了視線。
均是一怔。
“雲諫?”黎梨率先回過神來,認出這位對頭冤家,頓時火大。
蔥白指尖杵向身旁樹乾上的兩枚小石,她怒氣衝衝道:“平日裡你處處與我作對也就罷了,今日你還想用暗器暗殺我?”
雲諫不覺皺起眉。
小郡主義憤填膺,全然不知頭頂的花瓣紛卷,飄落在青絲烏髻,輟停在裙衫衣擺,掛了她一身的緋紅。
遠遠看去,似乎這點柔弱花雨都能把她埋了。
雲諫下意識否認:“我若想殺你,用得著浪費暗器?”
好生狂妄!
黎梨火氣更甚,正欲回懟卻聽那少年輕咳一聲。
他挽劍入鞘,順手挑開纏係在腰間的衣擺,有些不自在地解釋了句:
“方才都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