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扶笙拉住了他,直視趙元承:“我們來是想問你我兩個妹妹的下落。”
趙元承恨她當初的背棄,她無話可說。但兩個妹妹是無辜的,她們不該因為她而被牽連。
陸懷川便安靜地站在她身後陪著她。
“誒嘿嘿,這娘們好生奇怪。”邊上一個紈絝子弟怪笑了一聲開口:“你自家妹妹怎麼來問小侯爺,小侯爺又不是你妹夫。”
他這樣不正經地一說,眾人頓時哄笑起來。
“燕世子,你說話可否放尊重些?”薑扶笙蹙眉轉頭正色看他。
河王的兒子燕文顯,她以前見過幾次。這人嗓音與尋常人不同,聲音沙啞,且說話總好像很吃力,是以一開口她便想起他的身份來。
西河王本就不是什麼好東西,仗著自己是皇帝的叔父納妾無數,不過比起燕文顯來還要好不少。
燕文顯在上京橫行霸道,傷天害理的事可沒少做,甚至還誤捉過朝廷官員的女兒,鬨到元啟帝麵前。
不過,元啟帝並未懲戒燕文顯。燕文顯越是胡天胡地他的皇位就越穩當,所以燕文顯隻要不謀反,其他在他眼中都是小事。這幾年,他沉迷長生之道,信奉奉玄真人,愈發不顧老百姓的死活了。
“可否放尊重些……”燕文顯學著她的語調大笑起來:“當然否了!你以為你還是尚書府的女兒呢,擺什麼姿態?不過,你這容貌身姿倒是一絕,腰還不夠一把的,跟著個病秧子豈不可惜?倒不如離開他跟了小爺我,也好叫你知道什麼叫‘不羨神仙’……”
他說著話瞟了趙元承一眼。都是差不多年歲的人,他自然知道一些薑扶笙和趙元承的過往。
他此舉既是發自內心,也是在討好趙元承。如今良都侯得陛下重用,良都侯府如鮮花著錦一般,前程無量。奉玄真人又是趙元承的師兄,上京誰人不上趕著討好趙元承?他也不例外。
趙元承掀眼看向薑扶笙,輕笑了一聲,眸底未見波瀾。他伸手搭在身旁的女子肩上,頗為愜意地半倚著。
薑扶笙羞怒不已,一下漲紅了臉。若是爹爹還在,她非叫人伺機敲下他的牙來!
燕文顯幾人見狀更是哄笑不已。
陸懷川拉過薑扶笙護在身後,他望著燕文顯眼底的殺意轉瞬即逝,接著低頭一拱手語態謙和:“世子,在下夫婦今日前來尋小侯爺說話,實乃是關係到人命的大事,否則也不會打擾。家父去年巡鹽歸來之後,便任都察院院使一職。西河王府和督查院素無往來,世子大抵不認得在下。”
他語速不快,不卑不亢,隻有藏在袖中的手捏得骨節隱隱作響。
這話意在警告燕文顯,陸家和西河王府井水不犯河水,燕文顯最好彆來招惹,否則都察院糾纏起來,就算陛下不懲戒,也夠燕文顯喝一壺的。
燕文顯聞言臉色有些不好看,當即便起身要教訓他。這病秧子拿都察院院使之職嚇唬誰呢?
“世子,你們不如先去吧。”趙元承注視著陸懷川含笑道:“今日掃興,改日我再設宴賠罪。”
他開了口,燕文顯怎會不應?狠狠瞪了陸懷川一眼,便帶著餘下幾人和樂伎一起去了。
趙元承端起麵前翠鳥銜花的玉酒盅抿了一口,抬眼看陸懷川:“表哥說什麼關係到人命的大事?我怎麼不知道?”
他手仍然搭在那女子肩上,麵上含著笑意,眼神有幾分玩味。
“表弟,你那樣頂天立地之人怎會墮落至此?”陸懷川站直了身子望著他一臉痛心。
薑扶笙往前走了一步,站在陸懷川身側,和他一起麵對趙元承。
趙元承掃了她一眼,擱下酒盅,他不笑時微揚的眼角便似有冷峻之意,不緊不慢道:“我如何就不必你過問了。”
“好。”陸懷川定了定神,端正了神色:“那我就直說了。我和你表嫂既然找到你麵前來,你心中應當有數,也無需再遮掩了。”
“遮掩什麼?”趙元承一手托腮笑起來:“表哥的話叫我好不奇怪。”
“我兩個妹妹,是不是被你毒殺了?”薑扶笙忍不住問了出來。
衣袖裡,她死死掐著自己手心。
趙元承目露詫異,長眉微挑:“表嫂何出此言?”
他說著提起象牙箸夾起一片鮮炙羊肉放入口中,抿唇細細咀嚼,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對羊肉的味道甚是滿意。
“我是對不起你,你怎麼報複我我都認了。”薑扶笙實在看不得他如此風輕雲淡,毫無愧疚之意:“我兩個妹妹何其無辜?你為何要毒殺她們?”
掌心傳來刺痛,似乎是被她自己掐破了。她兩個鮮活的妹妹啊,明明前些日子還都乖巧地叫她不用擔心,趙元承怎麼樣可以這樣草菅人命!
趙元承咽下口中的食物,由著身旁的女子取了香帕給他擦了擦,才似笑非笑地看薑扶笙:“表嫂何以如此肯定是我殺了你兩個妹妹?”
“表弟。”陸懷川一臉沉痛:“你彆裝了,我都已經派人查清楚了。”
事到如今,趙元承想補救隻怕是沒可能了。
趙元承聞言笑起來:“這麼說,表哥是暗地裡一直派人在查我嗎?我還以為表哥是什麼正人君子呢。這麼一看,你也不像表麵上這樣溫潤如玉啊,可能還不如我。”
他拖長了語調,瞥了薑扶笙一眼,似在嘲笑薑扶笙眼光真不如何。
薑扶笙之前從未想過陸懷川的人品如何。她一直很信賴陸懷川,對他毫無懷疑。他性子溫暾為人隨和,品行更是君子如玉。這會兒聽趙元承說話,她禁不住跟著想了一下,頭一次從另外的角度去想陸懷川的為人。
她發現,陸懷川確實不像他在她麵前所展現出來的那樣簡單,要不然幫助她家人不會那麼容易。
可那又如何?陸懷川是一心一意待她好的。
“表弟。”陸懷川搖搖頭歎息一聲:“我為伸張正義用些許手段並不為過,眼下也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
趙元承既然不反駁,事情應當無可挽回了吧。
“哦?伸張正義?”趙元承撐著那女子站起身。
惹得那女子笑罵:“重死了!”
趙元承拍拍她以示寬慰:“你先下去。”
那女子應了一聲,和薑扶笙錯身而過的時候忽然回頭。
薑扶笙下意識避讓。
“小侯爺,可記得奴家叫什麼?”她睜大一雙眼掃了薑扶笙一眼,又望著趙元承。
這女子看起來一臉巧笑嫣然。可仔細看卻又不很容易親近的樣子。
“晚凝玉。”
趙元承含笑說出她的名字。
“爺記得就好,下回來記得還點奴家。”晚凝玉揮揮手裡的帕子笑著去了。
趙元承踱到陸懷川:“何以見得你就是正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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