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左右。”
走廊電梯門開,幕澄握著車鑰匙走過來,簡單詢問了老爺子的情況後,立刻給在南院工作的伯父打了個電話,不一會,京都醫院的開顱一把手便從床上爬起來,匆匆趕到手術室主刀。
手術過程持續時間很長,直到淩晨兩點多,手術室上方的燈才熄滅。
身穿綠色手術服的醫生一臉疲憊的走出手術室,抬手扯掉臉上的口罩:“手術很順利,接下來再觀察一下,24小時內如果沒有什麼異樣的話,就能轉普通病房了。”
“那就好那就好,”馮姐連連點頭,“順利就好。”
許沉星微鬆了口氣,一直繃著的情緒緩緩鬆懈,好久,才啞著嗓子跟醫生道謝:“謝謝。”
幕澄站在許沉星身邊,朝醫生微微點頭:“打擾您休息了,實在不好意思。”
“沒什麼不好意思,做我們這行的,早習慣了日夜顛倒隨時待命,”醫生笑了一聲,“行了,你們也去休息一下吧,接下來還有的忙呢。”
“好,”幕澄再次道謝,“謝謝您。”
許沉星在ICU外守了整整一天,才接到病人無異樣,可轉至普通病房的通知。
一切安排都妥當後,許沉星終於撐不住,靠在床邊沉沉地睡了過去。
單人病房內十分安靜,隻有空調出風口細微的嗡鳴聲,監護器持續工作,床側的屏幕上顯示著病人的心跳血氧等詳細情況。
老爺子耷墜的眼皮微動了一下,緩緩睜開,看到趴在床沿上睡著的許沉星,掛著點滴的那隻手微微往前探,很輕地蹭了蹭他的腦袋。
許沉星察覺到什麼,立刻睜開眼:“爺爺,您醒了”
許老爺子點頭,呼吸機下的聲音顯得有點沉悶:“好孩子,讓你擔心了。”
“爺爺,您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頭疼嗎,有沒有眩暈想吐,”不待老爺子回答,許沉星從床邊站起身,“我去找醫生”
“不用,”老爺子擺擺手,“我沒事,沒有頭暈頭疼,就是想跟你說說話。”
許沉星檢查了一下床邊的儀器,確認無異樣後微微放下心:“如果有哪裡不舒服,一定要及時告訴我。”
“好,”許老爺子握住許沉星的手,微喘息了一下才繼續說,“是爺爺不好,年輕時隻顧著忙集團的事,沒教好你爸和你二叔,讓你跟著受了那麼多委屈。”
“沒有,”許沉星搖頭,“我有爺爺,有舅舅,已經是很幸福的小孩了。”
“傻孩子,”老爺子顫著手指摸了摸許沉星的臉,“如果你媽媽還在,一定會好好護著你,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了你。”
許沉星抿了抿唇,微垂下視線。
“我知道,這麼多年以來,你心裡其實一直在怪你哥,”許老爺子說,“怪他傷了你媽媽,害她早早離世。”
許沉星依舊垂著眼,許久,才從喉間低低應了一聲:“嗯。”
是。
他恨許亦瑜。
不管當初是受孟婉指使,還是許亦瑜本性純壞,他都是撞倒唐詩,害她早產大出血的罪魁禍首。
那場意外雖然沒奪走唐詩的性命,卻將她的身體徹底摧毀,即便後來用儘了各種方法滋補調養,也沒能讓她熬過二十九歲的冬天。
許沉星或許不能追究四歲的許亦瑜,卻絕不可能放過二十四歲的他。
“我以前做錯過很多事,”許老爺子的聲音很低,在呼吸機下顯得有些不真切,“明知道你爸爸在外麵有一個孩子,還放任他隱瞞一切,和唐家聯姻。”
那時候,華光遇到了幾十年裡最大的危機,為了挽救集團,老爺子隻好自私地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假裝不知道真相,選擇和唐翱聯姻,借此順利度過了難關。
正因為這樣,老爺子對唐詩和許沉星一直存著一絲愧疚,至今不能釋懷。
“爺爺,您累不累,”許沉星從床邊站起身,“我給您倒點水吧。”
“阿星,”許老爺子叫住他,“你怪我嗎?”
許沉星停在邊櫃前,單手執起水壺:“爺爺,您說什麼呢。”
“阿星,你恨我嗎?”許老爺子問得更加直白。
許沉星垂眼看著手裡的水杯,許久,挪開視線:“沒熱水了,我去接點熱水。”
語畢,他握著桌上的水壺,轉身離開房間。
許老爺子顫巍巍地呼出一口氣,一滴渾濁的淚,順著眼角滑落至花白的鬢角-
關於許亦瑜蓄意誣陷的案件還在審理中,於此同時,其利用基金會非法集資、挪用公款、行賄、擾亂政府招標等問題也被統一立案,正式展開調查。
因為數罪並罰,許亦瑜被判處有期徒刑十二年,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趙易則因為是從犯,且情節較輕,又有悔過情節,最後被判處4個月拘役。
審判結果下來那天,許沉星帶著幕澄去了趟落山墓園,將審判公告複印件燒給了唐詩。
他用手帕細致地擦著墓碑上的照片,喃喃地和唐詩說著什麼。
像低訴,像撒嬌,有點聽不清。
許久之後,許沉星才側身握住幕澄的手,隱隱有點不好意思:“媽,這個是幕澄,我打算一輩子在一起的人。”
“阿姨您好,”幕澄望著墓碑上那雙和許沉星有幾分相似的眉眼,虔誠地說,“我是幕澄,我從小就喜歡”
“這個不用說,”許沉星紅著臉打斷他,“在長輩麵前,你收斂一點。”
幕澄隻好改口:“我會好好照顧阿星,不管怎樣都不會和他分開。”
許沉星搓著手指小聲吐槽:“你說婚禮誓詞呢。”
幕澄認真地說:“雖然我和他都是alpha,以後可能不會有自己的後代,但我一定會儘我全部所能,讓他永遠快樂自由,無憂無慮。”
墓碑上,唐詩注視著前方淺笑,眉眼間儘是柔和的暖意。
傍晚時分,落山墓園的小路上。
兩個高挑的alpha踩著石階,逆著夕陽一步步走下山。
赤紅的霞光將他們的身影扯得很長,因為行走,兩個人的影子時而近,時而遠。
片刻,其中一個alpha握住另一個alpha的手,兩個影子徹底融合在一起。
春末夏初,微風很暖。
他們緊握著彼此,走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