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玨記得姨娘去世的日期。
他推開後院西廂房的門。
沈老三立刻就跳了起來:“淑人!!”
茶也喝了飯也吃了
在這乾坐了一個多時辰彆的一個人影也不見他差點以為他要死了吃的是斷頭——飯……
沈老三·退後了兩步。
來的不是紀淑人。
“兩位我是翰林院侍講崔玨紀淑人之夫。”他拱手入內道明來意“有勞久待今日便不敘話了。請說明令尊於何年進學;沈家當年學堂、房屋具體在何處;左鄰右舍的姓名、營生及令尊當年教過的學生姓名和家中營生;沈家南下共途經幾鎮幾城現居何處做何營生家中還有多少人口;兩位又為何此時才來京中是如何尋到我夫人。”
青霜帶侍女魚貫入內捧上筆墨紙硯。
沈相清看了崔翰林一時。
“是。”他低下頭請崔翰林坐。
當年他十歲。
十八年過去他本以為許多事會模糊可從頭回想竟然樁樁件件都還分明。
說起沈家在揚州做了十八年生意現已家財萬貫沈相清深深低下了頭。
沈老三也隻顧盯著地縫。
崔玨記下最後一筆。
“這些人若在眼前你是否能認出?”他著重問。
“必然可以!”沈相清斬釘截鐵
崔玨便道:“兩位的鋪麵和現居房屋我會著人看管以免有失。”
“這些身外之物隨翰林如何。”沈相清自棄道。
崔玨並無任何勸慰之語。
他隻最後說:“兩位的夥計不可流散京外該帶人找回以免理國公府察覺報複。”
“多謝詳細告知。”他起身長施一禮“請再稍坐少時會有人來帶掌櫃去尋夥計。”
拿好證詞他轉身要走。
“崔翰林——”沈相清聲音發抖。
他踉蹌上前:“我問淑人姐姐怎麼了淑人……淑人沒答。還請翰林——”
崔玨回頭看了他一眼。
他沒有回答直接邁出門外。
……
崔瑜匆匆來到西院。
他邊看證詞邊說:“蘇世伯年前還說理國公府、齊國公府、安國公府都有幾房下人倚勢逼人、強買田地、勒索百姓他正查實。隻因牽扯太廣未敢輕動。或許能從弟妹姨娘的事上入手。”
“夫人已入宮求見皇後。”崔玨道“有我在家請大哥速去見蘇世伯。”
“我這便去!”崔瑜放下證詞“你多盯著些理國公府的動靜。他家是開國功臣之後、國公府邸這事報官去順天府衙
門,必然流程繁雜、難得結果。敲登聞鼓也要先證據齊全,亦怕拖到元宵之後,再出變故。沈家兩人不似貧苦百姓,又怕弟妹名聲有損,更受其害。最好是由我彈劾,大朝會在禦前對峙!我觀陛下早有殺雞儆猴之心——”
“理國公府遊離在安國公等人之外,已見生疏。”崔玨緩緩收攏手指。
“這個仇,我們一定要幫弟妹報了!”
崔瑜拍案離去。
……
紀明遙抵達宮門時,正在午膳時分。
但她要求見的消息遞進去,不過兩刻,便有女官匆忙來接。
紀明遙拜在皇後身前。
“娘娘,”她仰頭說,“我想替我娘報仇,不知是否能成,還求娘娘解惑。”
劉皇後遣走了殿內所有服侍的人。
“好孩子,你慢慢說,我聽著。”她想拽起明遙。
紀明遙不肯起身。
“娘娘,就請容我這樣吧。”她伏身叩首。
“我娘名‘沈相宜’,原是京中秀才之女。十四歲秋天,她不幸喪父……”
她一字一句,清晰道來。
……
劉皇後著兩個親信女官送明遙回家。
她來至後殿。皇帝正親自教七皇子讀書。
“過了一個年,也不知全忙什麼了。”他笑歎,“上次教善陽認字,想想竟是一個月前。不問旁人,我都不知該從何處教起。”
他便問:“紀淑人何事找你?”
“是她親娘的事。”坐在皇帝身邊,劉皇後示意乳母將孩子抱走。
她輕聲講述了“沈相宜”短暫的一生。
“好好的一個女孩子,隻因沒了父親,容貌過於出眾,被豪門勳貴所喜,就這樣離了家人、失了本名、斷送了性命,還沒活到二十歲。”她歎道,“幸好還有個女兒,一直記著她的冤屈,否則,在我大周境內、陛下治下,竟有這樣的冤案被人蓄意埋藏,無人知曉,豈不讓我寢食難安!”
她心中著實憤怒。
為明遙的母親,也為那個她未曾謀麵的,十幾歲的女孩子。
她原本能有安穩喜樂的一生。
皇帝亦神色冰冷。
“這些公侯府裡,仗著祖、父之功,隻知屍位素餐,不思為國為民,反還廣結親友、野心欲大,做出許多目無君父之事!”他怒聲道,“國庫白花花的銀子養著這些閒人,他們就隻會殘害朕的子民!”
“著都察院上折。”他命,“朕要親理此案!”-
理國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