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見了崔翰林夫人,又能進來這屋子裡坐一坐,真是長了不少見識。
不提花梨木、檀木的家具,水晶琉璃擺設,隻看這堂屋懸著的匾,“賢夫佳婦”四個字——
“這是——”看到落款,魯氏驚問,“這是鬆先生的字?”
孟安朋與孟安和都瞬間抬起頭。
“鬆先生,送二嫂的?”孟安和忙忙向人確認,“就是那位,曾為先帝之師的,鬆先生嗎?”
“是我初次拜望太公那日,太公寫給二爺和我的。”紀明遙並沒詳細解釋其中的緣由。
孟安和還想多賞一賞這字,可她不能再丟臉了,隻能與三嫂互相用眼神提醒著出去。
左右,至少還要在這裡住幾個月,一定還能再來看的。
孟安朋卻是外男,不會再有機會來崔翰林夫人的房中。
心內掙紮之下,他也顧不得丟人了,再四回頭把鬆先生的墨寶記在心裡,直走到看不見,才默默轉回身,強裝沒事人一般出了院子。
為緩解三哥的尷尬,孟安和忙示意三嫂跟三哥一起走。
她自己繞到紀氏二嫂另一側,找出話說:“二嫂,方才出去接我們的丫鬟姐姐,是叫‘青霜’嗎?不知是哪兩個字?”
“‘紫電青霜’,‘青瑩若霜雪’。你隻叫她‘青霜’就罷,也不必尊稱。”紀明遙有種當眾解釋中二網名的尷尬。
不過,她沒叫人看出來,隻笑問:“怎麼問這個?”
“果然是這兩個字!”孟安和激動說,“我方才就在猜青霜姐姐名字的出處,果然與我想的一樣!”
她又忙問:“那不知,是否還有一位姐姐的名字與青霜姐姐對應?若有,不知又叫什麼?”
一個人中二,會尷尬。
但當有人讚同你的中二,還興致勃勃要與你一起中二——那當然是滿足她啊!
“是有,叫‘白鷺’!”紀明遙笑問,“你覺得可還相稱?”
“‘青霜、白鷺’。”孟安和品味著。
一行白鷺上青天。
“一劍一鷺,二嫂還真是瀟灑!”她大為稱讚!
紀明遙回頭對白鷺笑。
“多謝表姑娘誇讚!”白鷺忙上前笑說,“不知表姑娘看我,可還配得上這個名字嗎?”
挽住她的手,邊走邊細看了一會,孟安和讚歎笑道:“當然當得起了!”
已經行到正院。
孟安然正不放心地在廊下等著,卻見三妹妹是與弟妹說說笑笑過來,竟然相處得
很好兩人都不似偽裝。
尤其安和這孩子雖然三年沒見了可她還是一眼就看出來她還沒學會裝相能這樣高興一定是真的喜歡弟妹。
而弟妹就算再顧著她的麵子若不喜安和平淡相處便是也沒必要屈就自己。
且安和隻與弟妹說話多一眼都不再向阿玨看了。
她心裡不由念了一聲佛。
隻要安和真對阿玨斷了心思安心待嫁有崔家在一日還怕她婚後受委屈嗎?
不必勞動阿玨與弟妹隻她和大爺就足夠給她撐腰了。
崔瑜不知究竟。見夫人這樣欣慰不禁笑道:“就這幾句話的功夫還怕他們吵起來?”
“究竟三四年沒見了”孟安然隻笑說“誰知道他們都長成了什麼脾氣。”
紀明遠和崔令歡也已放學回來。眾人又在堂屋見禮。
自家三弟和三弟妹來京之前紀明遠尚未到崔家上學孟安然知道他們必然沒給準備見麵禮。她早已備好叫丫頭捧著此時使眼色給魯氏讓她隻作是自己預備的送給人家。
兩匹尺頭、兩個“筆錠如意”荷包裡帶著金銀錁子還有筆墨紙硯。
這份禮著實不輕。
紀明遠知曉孟家家境不比崔家紀家先不敢收問過二姐姐才道謝收下。
今日家宴人多且諸人關係不算近便分了男女而坐
崔瑜、崔玨、孟安朋、紀明遠在堂屋孟安然、紀明遙、魯氏、孟安和與兩個孩子在內。
相處了一個多月雖已分家孟安然也大概清楚了紀明遙的忌口今日晚宴席間沒有一道她不愛吃的菜。
紀明遙敬了嫂子一杯。
孟安然以茶代酒與她碰杯。
孟安和在路上說得歡入席卻安靜下來隻聽二姐姐和兩位嫂子說話問到她時才開口。
屏風外崔瑜四人也不過說些讀書舉業的事。大多是崔瑜說孟安朋與紀明遠答話。
崔玨不大作聲。
崔瑜把兄弟從八歲帶到大比誰都明白他的脾氣。今日隻是家宴他不說話也沒什麼。且他已是在朝官員做兄長的更該在人麵前給他尊重因此並不把話題引向他。
能得自家二姐夫指點孟安朋已覺受用不儘根本沒精神關注崔翰林說不說話。
紀明遠默默給二姐夫倒了杯酒也隻聽崔府丞教導。
崔玨安靜地聽著眾人交談。
他耳力極好連屏風內的聲音都字字聽得
分明。
家裡多住了人,夫人並無不喜。
大嫂的三妹妹,竟比他先關注到丫頭們的名字。
青霜、白鷺;春澗、花影。
後兩人是夫人六歲起的伴讀,前兩人是夫人十歲之後才到身邊。
隻差四年,便從明媚春意,轉為了肅殺高遠嗎。
夫人現在的心境,又是如何。-
孟家三人住到崔宅,沒給紀明遙的生活帶來太多變化。
她本不必每日早晚去問候大嫂,隻在有事的時候或派人、或親自過去說。近幾日無大事,她與崔玨都沒過去,因此還沒再見到魯氏與孟安和。才抵京三四天,她兩人也暫還沒再來過。隻有孟安朋歇過一日,也且到學堂上學去了,明遠又多了個同學。
他已進學三年,學問勝於明遠許多,又是嫂子的兄弟,人品有保證,紀明遙對他進學堂喜聞樂見。
因京中籌備封後大典,各衙門忙碌,天氣又越發熱起來,各家都不約而同減少了沒必要的請客辦宴。
正得空閒,紀明遙便叫桂嬤嬤去打聽京中哪幾家產婆最好,再尋個機會,悄悄地一齊請過來,不走西偏門,隻走後角門。
她倒不是覺得見不得人。
隻是還未必能做出來,即便做得出來、更未必有用的東西,在落定之前,不必大張旗鼓。
畢竟來源隻是她過去了十六年,早已模糊的記憶。
她甚至不知道胎兒的頭部多大。
“產鉗”究竟應當製成什麼形狀,且能否真正投入使用,還是全交給專業的產婆們判斷吧。①
五個產婆被從後門領進來,各自忐忑地在崔翰林夫人麵前坐下。
她們雖屬“三姑六婆”中的“穩婆”,常被視為坑蒙拐騙之人,有時不大被瞧得上,卻也因上至皇親貴胄、下至貧民乞丐家的女子,全離不開生產這一關,都去過不少高門之家,也都有些見識。今日被崔翰林夫人一齊請來,雖不知是為了什麼事,卻也沒太過驚怕恐懼。
丫鬟們捧茶上點心。五人忙接了,互相看看,使眼色推出一個許穩婆為首。
但還沒等她站起來賠笑詢問,紀安人已經含笑開了口。
“近日我總在想,世上所有女子,全是生產的鬼門關最難過。”她起身,親手給每人遞上一頁圖紙,“偏我才成婚不久,自己都沒生育過,即便有心,覺得可以用類似鐵鉗一類的東西,幫助難產的婦人,卻不知我這想頭究竟是可笑,還是真能用得上。”
幾個產婆全在低頭看圖。
她繼
續笑說:“你們幾位是滿京裡手藝最好、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