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去安慶堂看祖母。
雖然才四五日沒見
上次回來是二妹妹回門她與娘爭執了一場身上不大舒服陪在祖母身邊用午飯卻沒吃幾口平白讓祖母擔憂了。她得快些給祖母看看她還好著。
“老太太——”才邁入堂屋門紀明達便笑著問了聲好“我又回來擾您了!”
“好好快過來!”徐老夫人心裡高興又忙叫身邊的女孩子出去迎“婉兒快去見你大姐姐!”
“是!”徐婉早已站起身此時便忙走出去。
紀明達才覺疑惑便見裡麵走出一個十三四歲的眼熟的姑娘。她穿一件合歡紅色宮綢襖下麵係著淺翠色的羅裙發梳百合髻發間戴點翠紅寶金釵麵龐五官嬌俏甜美看樣貌分明是徐家的三表妹卻因打扮得與往日大不相同比從前還更添豔麗。
叫人有些不敢認了。
徐婉已忙蹲身行禮:“大姐姐回來了。老太太方才還和我念著姐姐呢。”
“三表妹。”紀明達扶她起來,笑問,“你是過來陪老太太住幾日的?”
“是。”徐婉忙答,“有幸得老太太喜歡,得以侍奉膝下,是我的福氣。”
“是我看她好,就接來陪我解悶了!”徐老夫人笑道,“她就住在這邊西廂房,和你從前的屋子對麵。有她伴著,我這院子裡也能熱鬨些。”
“是我走了,讓老太太這裡冷清了。”紀明達看著徐婉與她分彆坐在祖母兩側。
當著侄孫女,徐老夫人不便細問孫女太多,便隻笑道:“女大當嫁,難不成留你白陪著我,耽誤了青春嗎?如今看你嫁得還算合心,我也放心了,也有精神再看看婉兒了!”
她一手握著一個孩子,和徐婉說:“明日起,你就和四丫頭上學去,有學不會的不用怕,隻管去問你明遠表哥就是。或是你大姐姐常回來,她的才學可是滿京年輕姑娘裡最好的,天下所有的事,除了女人做不了的,就沒有她不會的。你問她也是了。”
徐婉忙笑說:“可大姐姐回來是為陪老太太和太太的,我怎好多誤了大姐姐的時間?”
“這有什麼!”徐老夫人笑道,“她最是友愛姊妹。家裡二丫頭便不提了,從前三丫頭有不通的地方,也都是問她。她自己的嫁妝還繡不完呢,就隻知道教這個教那個的,何況是你?”
紀明達便笑道:“三表妹有不會的,問就是了。”
徐婉忙起身鄭重謝過。
她本是徐老夫人的親侄孫女,是徐家同輩裡最出色的姑娘,雖然一日之間從家裡的寒素房舍搬至了安國公府,從平民家的女孩兒成了陪伴國公夫人的姑娘,從釵荊裙布換成了高髻珠翠和滿身綾羅,心裡自有慌張憂心,卻並未懼怕得失了言行分寸。
知大表姐回來,必定有些體己話與姑祖母說,她便隻托要收拾屋子,主動從正堂避了出去。
徐老夫人滿意點頭。
這丫頭,她沒挑錯。
徐婉已走,她忙問孫女:“怎麼突然去了莊子上?是那天你回去,溫家也給你委屈受了?”
過來的路上,紀明達是想與祖母略說一說溫從陽的發狂無禮的,還想問問祖母有沒有什麼有助懷胎的方子。
可見了大變模樣的徐家三表妹,又見過了三表妹與祖母的親昵,她此時卻懶怠再說。
她隻笑道:“是著實該去看莊子了,所以才出去的。並無什麼事。”
她忙問:“老太太的人都回來
了嗎?”
“都回來了,一個也沒少!”徐老夫人心裡更喜歡,“若不是你都成婚兩個多月了,不好再添人,我還想給你幾個好的陪嫁呢!”
“老太太人使得順心,我也能安心,萬萬不必再給我了。”紀明達又高興起來。
祖孫兩人說了大半個時辰貼心話,徐老夫人又教了許多她從前整治姬妾的手段:“對那等上不得台麵的東西,可彆學你娘似的寬和!”
紀明達雖然暫時用不上,也都記在心裡。
說起姬妾丫頭,徐老夫人又不免想起近日鬨得沸沸揚揚的立後之事。
她嫌惡道:“這才開國幾十年,王法都要沒了!一個宮人出身的妃子,生下的孩子也配越過先皇後之子嗎?天下竟有這樣的道理?”
紀明達隻能歎道:“陛下似乎心意已定。父親與各府上的大人上書苦諫,還不知結果怎麼樣。”
徐老夫人便問:“理國府上怎麼說?”
“老太太知道的,溫家一向不參與這些。”紀明達歎說,“我前幾日倒與舅舅略提了幾句,舅舅隻說,‘這不關你們孩子的事’,也令我不許與旁人再說。我也隻得依命罷了。”
徐老夫人便道:“怪不得你父親昨日過來,我提起理國府上,他神色又不好。”
紀明達忙問:“老爺與舅舅起爭執了?”
“你公公都讓你彆管了,你就少操心吧。”徐老夫人笑道,“左右哪裡都虧待不了你就是。”
看時辰差不多了,紀明達便提出該去看母親。
“去罷!”徐老夫人遂心快意地說,“你就留在你太太那吃飯也使得!”
她又命:“快叫表姑娘來送送她大姐姐!”
紀明達邁出堂屋門,便見許多丫頭婆子簇擁著徐婉從西廂房過來。
而親手攙扶著徐婉的,正是徐老夫人最信重的陪房嬤嬤之一。
紀明達忽然心口一涼。
……
與徐婉告彆,紀明達沒立刻去正院見母親。
她先到自己成婚前住了一年的啟榮院旁轉了轉。
三妹妹不在。
也好,她還正不知見了三妹妹該說什麼。
沿著樹蔭,她不覺走到了熙和院旁,忽又聽見兩個小丫頭口中正說“二姑娘”。
“二姑娘在家的日子,太太讓她管些小事都十分不肯,隻會撒嬌,這會子到了崔家,卻要把二姑爺的家業接回來了,還不知怎麼樣呢。”
“能怎麼樣?一輩子榮華富貴唄!”另一個小丫頭笑著說,“二
姑娘是國公府的千金小姐金尊玉貴的在娘家有太太疼著到了夫家還有二姑爺寵著哪兒還用你一個做丫頭的操心?”
“我這不是恨自己沒能當上陪房嗎!”第一個小丫頭就說“咱們這府上也就是在二姑娘屋裡當差最鬆快了!如今姑娘出了門子嫁人了還不知這熙和院能留多少日子咱們將來又怎麼樣呢。”
紀明達心口的涼意蔓延到了四肢。
二妹妹接回了崔玨的家業?
怎麼可能!!!
“什麼人在議論主子!”
瞥見奶奶神色不對王嬤嬤連忙喝問出聲。
兩個小丫頭忙從熙和院裡跑了出來見了是大姑奶奶就忙磕頭:“奴才們一時糊塗蒙了心說了幾句閒話並不是有心議論主子求奶奶饒命!”
“行了!”紀明達嫌她們磕頭的聲音吵得頭疼喝命“都安靜些!”
兩個小丫頭就連哭都不敢哭了。
“我問你們”紀明達攥緊了手帕“你們背地議論‘二姑娘接回了二姑爺的家業’是從哪兒聽來的胡話?”
“這——”第一個小丫頭忙說“請奶奶明鑒這是那天二姑娘回門在這院子裡和四姑娘親口說的並非奴才們胡說呀!”
紀明達眼前發晃。
她搖搖欲墜王嬤嬤忙一把扶住。
擋在兩個小丫頭前麵王嬤嬤回頭叱道:“奶奶今日身子不爽就寬容大量饒你們一次再有下一次叫奶奶知道回給太太包叫你們扒一層皮!”
她問:“還不快滾?!”
兩個小丫頭互相看看忙磕頭都跑了。
“奶奶奶奶!”王嬤嬤扶著紀明達往旁邊石凳上走
“不必……不必!”紀明達撐著額頭“讓我想一想想一想……”
可她想不通——
為什麼崔玨總是對她冷漠如冰卻為二妹妹動了春心?
為什麼她夢裡拿不回崔玨的家業二妹妹這般懶惰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