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不讓你進去你就翻牆啊?你懂不懂......”書生氣結。
三兩句話的功夫,沈芯也已經翻了上去,劉溪鴒表情微黠:“那怎麼著,還是你自己回去?”她束著褲腳的腿兒掛在那玉石欄杆上一晃一晃,晃得他眼暈。
未幾,三人落地,沒走兩步,洪思廉已經把禮記背了一半。
“你再大點聲,我們就真的要被捉走了。”她摳了摳耳朵。
“那你倒是說說,我們這麼大的幾個人,如何不被發現?如何……”
果然聽一人在前頭喝道:“誰!光天化日的在這翻甚麼牆?”
劉溪鴒一回頭,見一個黑胖的青年一臉嚴肅地站在那步道中間擋住了去路。他手裡拿著根長長的竹竿,上頭綁了個棒槌頭,這東西她倒是眼熟——便是那用來敲鐘的錘子。再一打量那張略顯厚實的黑臉,她立刻想到了當年在蹴鞠場上那個發足狂奔的人。
“醬缸子……亦修師兄?”
“嗯?”那青年一愣,“你誰啊?”
“我啊!”劉溪鴒快步上前,笑道,“你不認得我了?我回來了!”
青年上下打量她,想了半天,撓了撓頭:“青青?你門牙換了?”
“呸!你就知道青青!”她又比劃著自己以前的發型,“是我啊哈哈,咋的女大十八變你不認得了?”
青年恍然大悟:“哦是你啊四喜……”卻一把被她捂住嘴。
“叫名字叫名字,給個麵子,有外人在呢!”
“咳,是師妹啊!好久不見!”他順當改了口,又瞧著一行人,一看她身後,那長袍少年低著頭拍著身上的灰,身邊還跟著一個半大的丫頭片子,便打趣道,“怎麼的這是,率眾翻山越嶺回來玩兒?”
一來就碰見了熟人,事情倒好辦了許多。說著,穀大師兄便親領著他們在那院子當中逛了起來。
這穀亦修長她幾歲,當年她屁顛顛進書院時他就已經念了好幾年,如今便專門領了書院的敲鐘一職,偶爾也領著學生們念念書。
“沒想到啊,如今你也算是混成半個教習了!再考個功名當個真教習豈不更好?”
穀亦修笑道:“嘿嘿,我讀書可沒有你的趙大公子厲害,他都不考我考什麼!功名什麼的也不做指望了。身子好,睡得少,能看大門,關鍵時刻還能瞧瞧頭疼腦熱,當個雜家也不差的!”
“一月給你多少銀錢?”她很關心這種冷門營生的收入。
“噯,沒多少,幾兩。”
“夠花嗎?”
穀亦修擺擺手:“夠吃喝便罷了,這山上也沒甚臟活累活要做,還管飯,又清淨,我老子娘走的早,沒甚顧慮,哪裡還要什麼銀子!”
劉溪鴒頷首:“雖不是什麼肥差,但也算自在。”
“是這麼個理兒,我記得你還是誰來著,當時還要和我搶敲鐘的活計,你一走,後來想搶我這差事的就更多了去了,還有走後門的,但一聽是許山長將我留下來隻好作罷!”
“多好,整日與書院山水為伴,還有夫子學生看顧。”
“說來都怪你。你走了以後,趙玨、青青他們幾個都走了。我早早都沒伴兒了!”
原來一彆數年,書院裡頭走的不隻是她。那愛搓牙花子的有德教習回老家去了,那許子瓚老先生已不做山長,一年才來得幾回。而趙玨一家自她離開泰州沒多久,便也舉家遷往了京都一帶,他那女學究老娘自然也是不在的。而兔牙女孩張青青也隨著父母北上去了淮西一帶。
幾人逛了一陣,穀亦修便領他們上了那聞鳴樓,“喏,你的聞雞起舞樓。”便是說她念鳴成雞的笑話,這話照例被一記飛刀眼斬斷。
此處仍然是做休憩用,此刻學子們還在埋頭苦讀,他便放他們在此處喝茶歇息,自己去幫教習督課去了。
蟬鳴聲懶洋洋,叫人睜不開眼,午後的太陽曬得她頭頂發燙。劉溪鴒站在那聞鳴樓上瞧著湖麵的反光出神,樓下誦讀的是《道德經》,隻是領讀的不再是馮夫子,但孩子們念的腔調還是那樣一板一眼,可她卻覺得陌生。
原來小小一方書院,三五年間日月換新便是不在話下,原先翻著熟悉的院牆,聞著熟悉的竹香給她造成的那種“我又回來了”的錯覺和意氣風發頓時煙消雲散。
這時,沈芯一句話卻又將她拉回了塵封的記憶:“姐姐,這兒便是你每日來等趙家公子的地方?”姐妹倆之間,這等女兒家的悄悄話自然是沒有少說的,對於趙玨這位翩翩世家公子,沈芯還並不算陌生。
“是啊。”
沈芯四下一瞧,奇道:“如此開闊之地,隻你一人癡癡等他,他難道不曉得你在看他嗎?”
劉溪鴒搖搖頭,“他還問我,為何每回都一個人跑來這樓上站著?我說,看日出。”
不過二人緣何在此處一個在樓上等,一個在樓下奔,是有一段笑話的。一日二人都遲到了,一個在樓上往下衝,一個在樓下往裡趕,誰也沒瞧見誰,“梆梆”撞了個滿懷,動靜大的全院都曉得了,還都被夫子罰了抄書。後來,她便時常蹲在那樓上見著趙玨踏鐘狂奔。
沈芯笑罵:“這傻子!大冷天的誰要在這樓上吹風看日出,閒的嗎!”
劉溪鴒自嘲一笑,“還不曉得誰傻呢。”
姐妹二人倚在那美人靠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四喜丸子,一聊便沒個完,一個時辰也就這麼過去了。
說來,這洪思廉也還算識趣,真的跟著翻了進來也沒甚怨言。方才穀亦修同劉溪鴒聊得熱火朝天,他也是默不作聲地帶著沈芯在後頭瞧瞧這個碑看看那個廊,倒是未打擾二人敘舊。這回輪到兩姐妹說悄悄話了,他便下了樓去聽先生講書。兩姐妹終於說得口乾舌燥,他才又適時背著個手上了樓。
瞧那穀亦修不在此處,書生才搖頭直言:“講的不好,東扯西拉的,還是白鹿書院的荊先生講得好。”心道怪不得此處許多人像是教化未開的模樣,最好的書院也不過如此,而那看門的黑臉少年,他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