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到了又怎樣?”朱翠雲冷笑,話雖如此,但她還是降低了一些聲調,隻是仍抱怨不絕,“你說她慎重考慮過,可你有考慮過她才幾歲嗎?她現在才十二歲!彆人家的小孩子十二歲在乾什麼?她又在乾什麼?”
林丙清哄道:“彆人家的孩子這個年齡還隻知道玩呢,可咱們家的囡囡,不但學習好,還會做生意,自然是比彆人家的孩子強上百倍的。”
朱翠雲氣道:“你彆故意跟我歪理,也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裝聾作啞沒聽出我的意思。不管小悅她有多能乾,這麼大的事,你都不應該讓她做主,你彆忘了,你才是這個家的當家人!”
林丙清道:“嗨,小悅這不也是跟我商量,跟我們大家都商量了嗎?”
“她那是商量嗎?她那是告知!”
“你看你看,你這就有點不講理了不是,當時我可也是在場的…”
“林丙清,你就沒限製地寵著她吧,這樣下去,遲早都會把咱們家這份家業敗光的。”
“翠雲,你今天到底是怎麼啦?這麼大火氣?”林丙清柔聲勸道。
“我怎麼啦?你還來問我怎麼啦?那麼大一張欠條,七百萬啊!我想起來就睡都睡不著!你們倒好,一個個就跟隻欠了七萬塊似的。”
堂屋裡,林悅默然而立。
她知道這份七百萬的債務是沉重的,但因為身為過來人,對如今的房地產業太有信心了,從來就沒有擔心過會還不上這份錢,不過是短期之內資金困難了些而已,所以父親明確支持後她便沒了後顧之憂,卻忘了母親並不知道自己的奇異經曆,更忽略了母親這個原本隻是農村婦女的心理承受能力。
將心比心,她若是不知未來會如何,陡然負了這麼大的債務,隻怕也是會愁的不行了吧?難怪母親話裡話外都透著一股埋怨,對爸爸都連姓帶名地直呼了。
唉…
林悅低歎了一聲,正準備轉身離開,又聽到母親的另一番話。
“你還說跟唐家合作就放心,是,我們家是因為唐姨才知道我親婆婆的身份,可那唐靜秀跟婆婆頂多也隻是幾十年前的關係,現在麵上跟咱們家再親,又能親到哪裡去?萬一她是故意騙我們家錢…”
“翠雲!”見妻子越說越不像樣,林丙清終於沉了語氣地低喝了一聲。
朱翠雲的聲音戛然而止,幾秒後仍不平地嘟噥了一句:“我知道你心裡頭已經把她當成半個親媽在看待,可人家自己有兒子有女兒的,需要你去當這個孝子嗎?”
“翠雲,我知道因為這債,你心裡不好受,眼下我也沒有辦法讓你相信這錢不會虧,但是你想想,我們家原本就是什麼都沒有的,能有今天這樣的好日子都是因為什麼?”
“是是是,都是因為你那個寶貝女兒,是她這個大福星帶給我們家榮華富貴。我們全家都得感激她!”
林丙清有些動怒了:“翠雲,小悅難道就不是你親
生的嗎?你怎麼這麼陰陽怪氣的?”
朱翠雲卻越發怨念深重:“要不是我確定是自己肚子裡蹦出來的,我還真以為她才是我親媽呢!說是我們家現在日子過的好了,人人羨慕,可這些年來你東奔西走的,能有幾天日子陪我,還不如當年家裡雖然窮…”
林悅隻覺得胸口像是堵著塊壘,非常哽的慌,她沒有再進廚房喝水,墊著腳尖快速地上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裡,而後才發現自己不覺間已經淚流滿麵。
她一直以為自己所做的這些都是為了這個家,為了保障這個家在未來的滾滾時代潮流之中依然能有安詳喜樂。但仔細想想,她固然是為了能讓家人生活的更好些,但其實更多的是因為自己的心裡沒有安全感吧?所以總覺得要趁這個時代的大好機會多掙一些,再多掙一些,將來才不會再過那種任人欺淩、生病了也沒有很好的條件好好療養的日子…
林悅默默地在心中問自己,那現在你能停下來嗎?能不再讓母親焦灼嗎?能讓父親多一些時間陪母親,而不是讓母親覺得“商人重利輕彆離”嗎?
這一夜,林悅反反複複地想了很多,幾乎不曾入眠
,隻在快天亮的時候才聽著漸起的淅淅瀝瀝的雨聲眯了會眼。
清明時節雨紛紛,今年的清明節也不例外,晨間一場不小的春雨將整個山村都潤的濕漉漉的,但是空氣卻是格外地清新。
起床後,林悅假裝昨兒什麼都沒聽到地跟父母問好。
朱翠雲借著忙碌的樣子,有些刻意地避開了林悅的目光。
林悅自是完全無覺的樣子,平時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幸好她平日裡底子打得好,起床後又特地揉按了一會麵頰,臉上並沒有顯露出一絲浮腫和疲憊,便是連父親林丙清也不曾看出她有異樣,隻笑著讓她叫昨兒請假回來為了今天上墳的林培軍起床。
林悅叫醒了林培軍,一家人洗漱完畢,除了大兒子林培國不在,也算是小團圓了。
等到八點多,唐靜秀就到了,大夥便趁早去給林悅的親奶奶上了墳,順便也給林兆文的妻兒上了香。最後林丙清讓朱翠雲先陪唐靜秀回家,自己則帶著林悅和林培軍去了林丙清的養父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