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丙申瞪了她半響,終於慢慢地坐回了矮凳上,又拿了一支煙出來,繼續抽。
等這一支煙抽完了,他才陰陰地道:“現在我們正在風頭上,外頭到處都是眼睛盯著,隻能先忍忍,等事情慢慢過去了,那個時候…”說著,狠狠地吸了一口煙,然後把煙頭一扔,再用腳狠狠地碾磨。
“那我們要忍多久?”
“至少也要有個一年半載的才行?”
“這麼久?”李明香頓時又不樂意了,她眼珠子一轉,立刻有了鬼主意,“我們自己不能出頭…能不能…讓媽去?再怎麼樣,林丙申也不敢對老太婆動手吧?”
“蠢不蠢,彆人會不知道是我們指示的嗎?到時候,這個帳照樣會算到我頭上來。”林丙申的眼睛又凸了起來,“鄉裡頭再三交代,不僅我不能動,也不能讓老太婆動。”
李明香愣了愣,嘴巴一扁,又嗚嗚了起來:“可是眼下這關節我們該怎麼過啊?你工資沒有了,人家的巴結錢也沒有了,家裡這麼多張嘴等著吃等著喝,還要供他們上學…老天爺哎,我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啊…”
李明香習慣性地就要拍大腿,卻被林丙申死死地捏住了手腕,然後猛地把她往後一推:“你有完沒完?”
李明香不防備,立刻從矮凳上跌落了下去,摔了個四腳朝天,頓時氣得張嘴就罵:“林丙申,你還是不是個男人,自己沒用,就往老婆身上灑,有本事…”
“有本事怎麼樣?要不是你偷懶過頭,會惹出這麼多事端來?”不等她怕起來,林丙申就一腳踩上了她的胸口,凶神惡煞一般地俯視著這個給自己生育了六個兒女的枕邊人,“你現在還敢鬨,信不信我先殺了你?”
李明香大張著嘴巴,想喊又不敢喊,想哭又不敢哭,最終隻能又恐懼又充滿不甘地點了點頭。
“行了,睡覺!”林丙申喘著粗氣收回了腳,走向臥室。
多年來的奮鬥心血,有朝一日居然會毀在一個毛丫頭手上,還不得不先蟄伏一段時間不能馬上報仇,他怎麼能不恨?這恨,簡直是深透骨髓,更恨不得立刻衝過去活活掐死這個該死的短命花娘。
可他卻不能動!
鄉裡的人再三提醒他,現在他正在風口浪尖上,很多人都等著抓他小辮子呢。彆說是報仇,就是再鬨出一個小小的衝突,他的黨員身份可能就永遠都保不住了。他已經被革了職,黨員這個身份絕對不能再失去,不然這輩子的政途可能是真的玩了。
所以,現在他一定要忍,一定不能急!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這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而且,他林丙清可以跟他這個大哥再老死不相往來,可老娘還在呢?他還敢當不孝子不成?
而且他林丙清這一次也不過是走了狗屎運,縣裡的趙書記跟他無親無故,以後難道還能一直護著他不成
?他林丙申這麼多年來卻是沒少往上運作,人脈又豈是他一個木頭泥腿子能比的?等過上一年半載的,事情慢慢平息了,這口惡氣還怕沒有機會出嗎?到時候看不折騰死他!
也不知道這樣反複地勸慰了自己多久,林丙申緊握的拳頭終於慢慢地鬆了下來,嘴角的笑卻越發地猙獰:林丙清,你等著,頂多兩三年,我一定讓你再翻不了身!
…
夜深了,林悅翻了個身,身下的稻草窸窣作響。
她也還沒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