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山路似乎比昨日崎嶇一些,這樣也好,漫長的相送如果能讓人釋然一些,離彆時便可以不那麼難過。
到了山腳,慕樵道:“回吧,等四叔把族中事務料理了,也許能搬到一個離青荇山近一點的地方,這樣就可以常來看你。”
阿織點點頭,她目送慕樵離開,看著他的身影融入一片蒼茫,她仍等在原地,直到確定他已經走了很遠,哪怕回頭也看不到她時,她才回身,往山上走去。
轉眼已經黃昏了,山中天暗得很快,日光消退,阿織的視野裡隻剩一片漆黑,她沒辦法,隻能用竹杖很慢很慢地探路。
就在這時,前方出現了一簇火光。
阿織愣了愣,四野一個人都沒有,可那簇火就在她前方靜靜地燃著,火色熒熒,明亮又溫和,她往前一步,它就往前一步。
就像在悉心為她引路。
阿織跟著火走,不知覺間步履快了不少,快到山腰時,火倏然滅了,阿織一愣,下一刻就聽到山道上傳來腳步聲:“小師妹,你回來了?”
“小師妹,你去哪兒了?是去送慕叔了嗎?”
說話人叫做姚小山,昨晚“成親禮”,他就坐在她旁邊,那個問她有沒有喜歡的東西,要去山下鎮上給她買的就是他。
姚小山還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他把阿織拽入屋中,欣然將一桌小玩意兒展示給她看,問道:“怎麼樣?有喜歡的嗎?我買了許多,師兄弟們都有,你是小師妹,你先挑。“
阿織看不清,仔細用手摸索一番,分辨出其中幾個,大概都是些凡俗之物。這些對她來說,也是十分可貴的。阿織挑了一個竹蜻蜓,因為竹木身上,有青荇山的味道。
姚小山一股腦兒將剩下的小玩意兒收起來,後知後覺地想起什麼,問道:“對了小師妹,你眼睛不好,天都黑了,你是怎麼上山的?”又自責道,“早知道你去送慕叔,我該去接你的。”
阿織道:“山中有照夜火,我跟著火走。”
“什麼火?”姚小山愣了半晌,沒明白她在說什麼,“這是仙山,平白無故哪來的火?再說哪些仙使們都鑽進洞裡睡大覺了,總不能是鬼火吧。”
阿織本想解釋,山中當真有一簇火引她回家,然而聽到後半句,不解道:“鑽進洞裡?”
“啊,你還不知道嗎?山中除了咱們幾個住在竹苑的,就沒有活人。但是偶爾有來客,需要仙使接待,怎麼辦?”姚小山一笑,並指拈起桌上的一張白宣,對著一吹,“仙尊就這樣,對紙呼出一口氣,紙就變成仙使啦。有時候仙尊來了興致,不拿紙變,在山間揪一隻兔子,捉一尾魚,把它們變成人的樣子,昨天下山接待你們的仙使,就是雲過溪邊的一隻小山雀。這些小家夥們在仙山待久了,成了精怪,時而會使一點術法,我還以為你說的火,是這些精怪們跟仙尊學的幻術呢。”
姚小山的話匣子打開了就關不上,說到這裡,感慨一聲:“都說仙人遙不可及,但仙尊最好了,對山中的精怪們好,對我們這些凡人也好。譬如我吧,從小沒爹沒娘,在村子裡受儘欺負,仙尊有回路過,見我臟兮兮的,順手把我撿了回來,非但教我拳腳功夫,還讓雲外洞的灰毛鼠教我識字,我有了謀生自保的本事,等以後下山了,再也不怕被欺負啦。
“山裡的師兄弟們都說,仙尊是當世第一劍尊,明明有傾山倒海的本事,卻憐惜我們這樣的草木,太難得了。可惜我們在青荇山住不長,幾年後,等我們下山,新的弟子進門,小師妹你就是青荇山的師姐啦。”
說到這裡,他問:“對了小師妹,你是慕家人,那你姓慕嗎?全名叫什麼?慕織?”
阿織搖了搖頭:“阿織是母親給我取的小名,我單名忘,叫做慕忘。”
她解釋道:“母親生下我就過世了,聽四叔說,父親因為太過思念母親,積憂成疾,隻盼能忘卻至愛離世之苦,是故給我取名‘忘’,我從小跟著四叔,四叔隻喚我的小名。”
“為何要忘?如果當真思念離開的人,應該要一直念著才是,你應當叫‘念’才對。“姚小山道,轉而說,“看來你的四叔沒有錯,還是阿織好聽,那我就當你和大師兄一樣,名字裡隻有一個字,他叫夙,你叫織。”
阿織問:“師兄他,就叫夙?”
姚小山“唔”了一聲:“應該有姓的吧,不過我們沒人知道他姓什麼,聽仙尊叫他夙罷了。師兄很厲害,好像是一年前吧,落霞鎮外大妖作亂,害了不少人,師兄提劍過去,不消半日,一人就把妖窟蕩平了。他五行術法修得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