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為柳姒之所以殺自己,是因為仍不相信自己是他的孩兒。道家秘法不會有錯,柳姒確確實實是他的血脈。
臨到此時,他還想叫她認清現實。
可下一刻,她的話卻令他心涼了個透底。
“這些年雪早就告訴我了。我當然曉得你是我的父親,可你不配做我的父親。
你不配,先帝也不配。
我不需要父親,我沒有父親,我隻有母親。”
所有的往事,早在柳承安的棺材前,年雪便全部告訴了她。
年雪後來上鶴鳴山,將真相告知柳賀,也是她的授意。
關於她身世的流言之所以能在邛州傳揚得這樣快,也是她暗中推助。
她就是要將所有事情鬨大,將自己逼入兩難的絕境,這樣柳賀才會更覺得自己胸有成竹。
他想看父女情深的戲碼,她便演給他看。
反正在先帝麵前,她演過不少。
柳賀攀住她裙擺的手,因她的話而無力鬆開,他跪在地上,頭垂到胸前,頸窩上的傷口在流血。
少頃,他突然低低笑了起來。
但因為血嗆進咽喉中,又咳嗽著:“咳咳,哈,這才是......這才是我的......女兒呐!”
跟他一樣,能狠得下心。
說完這句話,他倒在地上,眼裡卻是瘋狂的興奮。
“真可惜......”
他無力喃喃:不能親眼看見他的兒,登上皇位的那一日了。
眼前恍若走馬燈,閃過一個又一個昔日畫麵。
柳氏皇族,都是些不折不扣的瘋子。
那年上元節,他遭兄弟設計被突厥人擄走,見識了整整半個月的人吃人。
就此變得沉默寡言,性情扭曲。
若非遇見阿珠......
他唇角揚起一抹笑:就快在陰司裡,見到她了。
真好。
頭頂再次傳來一聲巨響,密室被震得發抖,柳姒手中握著滴血的春蝶簪子,看著柳賀咽氣。
這次她沒有將簪子擦拭收好,而是蹲下身,將其簪到柳賀的發髻上。
“阿耶。”
她輕輕開口。
“你來得太遲了。”
......
離開密室,外頭一片混亂,遠處冒起滾滾煙雲,山下時不時響起火藥爆炸的聲音。
那被柳賀藏在山腹中的私兵聽見動靜,與攻山的火神軍打成一片。
山下廝殺聲震天。
但肉身終究抵不過火藥,加上汝空這幾日已將山中地形摸了個透底,柳賀的私兵幾乎是節節敗退。
守在屋外的無妄子見隻有柳姒一人出來,身上還帶著血,目光立時變得不善,與其他道人拿起武器就要將她降服。
柳姒舉起柳賀交給她的玉印,揚聲道。
“賊首柳賀已死,爾等若願歸順於我,可保性命!”
話音落下,那些道人麵麵相覷。
而無妄子則不可置信地看著她手中玉印。
那玉印是柳賀調動私兵所用的信物,所藏之地連他這個心腹都不曉得,可此刻卻在她的手中。
刹那間,他已明白了什麼。
放下武器,頹喪地跪在她身前,恭敬道:“屬下敬聽主上差遣!”
無妄子顯然是這裡頭的主心骨,見他都這樣,那些道人也紛紛投降。
憑借玉印,柳姒以最小的代價將柳賀手下的私兵拿下。
柳賀的屍身被帶回新場鎮,懸掛在兩鎮百姓與火神軍眼前。
柳姒立誓要親刃柳賀,便說到做到。
而看著柳賀的屍身,那些有關她的身世流言,也自然煙消雲散。
柳賀既已被誅殺,她自然也就沒有再留在邛州的必要。處理完一些掃尾之事,她帶著柳承安的棺材,即刻返回上京。
回京之前,她吩咐隱:去查給丁平家中送銀兩的人,究竟是否柳承明。
柳賀查出的證據她不信,但不代表不會起疑。
有些真相,她要自己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