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晏一開始不知聖人召他有何用意,不過此刻他看著提劍的柳姒,有些了然問。
“念念,你是要殺了我嗎?”
他唇角含笑,好似能死在她手中是十分高興之事。
柳姒神色不明:“聖人說:若我殺了你,可掌管火神軍;若不殺你,他便要處死我。”
謝晏若有所思:“那好像,念念隻能殺我了。”
他執起她的另一隻手放在唇邊,依依不舍地親吻著:“不過一想到日後再也不能瞧見念念,倒還有些傷心。”
說是傷心,可眼中卻連半點悲傷都沒有。
跪在幾步之外的小太監暗想:這謝駙馬究竟是去死,還是去享福的?笑得這般開心。
而柳姒望著他的眸中更是無悲無喜,隻有權衡利弊。
耳邊是聖人不停催促的聲音。
“六娘,咳咳,動手!”
終於,她抬手,將劍指向謝晏。
他見此,從容閉眼,靜待死期。
冷刃照過內殿眾人的臉頰,映出他們各異的神情,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武德正從外殿入內,稟報道:“大家,謝相公求見!”
謝運急切的聲音也立時從外頭傳入:“聖人,臣有要事稟報!”
在外等候的謝運久久沒有聽見聖人召他,一顆心頓時沉入了穀底,顧不得其他,當即就要闖入內殿中。
內侍按規矩阻攔:“相公,沒有大家召見,不得擅闖。”
“讓開!”
他推開內侍,腳步不停地往內殿走。
而跪在外頭的人不知發生了什麼,隻能不斷地好奇張望。
謝運踏進內殿,便見柳姒舉著劍欲要誅殺謝晏。
自己這個兒子,卻是順從地閉目承受。
“不要!”
他失聲,跪在地上道:“聖人,臣願辭去官職返鄉楚州,隻求聖人網開一麵,放過我兒性命!”
可是為時已晚。
話剛說完,安靜的內殿便聽見刀劍劃過血肉的聲音,緊接著身軀倒地,一聲沉悶。
溫熱的鮮血灑在地上,零星兩滴濺在謝運的指背。
他伏跪在地,看見指背上那兩滴刺目的血後,腦中眩暈,渾身發冷。
猛地抬首看去,待看清眼前一幕後,整個人失力癱坐著。
唇瓣顫動,瞳孔渙散。
寢殿中彌散著一股濃鬱的龍涎香,配著血腥味,顯出詭異的腥甜。
殿中六道身影。
一躺一跪,一躬身一倚榻,另一執劍而站,不動如山,另一闔目立身,從容不迫。
武德正躬著背脊,看著地上死不瞑目,眼中還帶著驚愕的小太監,雙腿發軟。
他方才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鎮國公主沒按聖人意思殺了駙馬,而是舉劍刺死了一旁的小太監!
一念至此,他頓時戰戰兢兢。
下一個死的,會不會就是自己!
謝運望著滿地的血,駭出了一身的冷汗。
不免慶幸:幸好,幸好不是晏兒。
倚在床榻上的聖人,看著小太監的屍身,先是怔愣,繼而怒不可遏。
對柳姒喝道:“你這是做什麼!”
柳姒將寶劍隨意丟棄,拿出帕子擦去濺在身上的血:“此人犯上作亂,意圖謀害阿耶,兒自是要將其就地誅殺。”
她模樣乖巧:“可是嚇著阿耶了?”
見聖人麵色更加鐵青,她又吩咐:“武內侍,還不派人將此處處理了?”
“是是。”
被點名的武德正立刻喚人將小太監的屍身抬出去,然後乖乖待在外頭,再不敢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