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留柳承安失魂落魄地站在院中,悔不當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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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州。
當日柳承明逃出皇宮時,曾給柳姒和謝府都提了醒。儘管謝運提前逃了出來,但謝晏的母親海秦芳卻死在了路上。
謝運與柳承明在城外彙合後,向東逃亡。
最後在申州,被謝運的子弟收留,暫時得以喘息。
郊外的一座彆苑中,謝晏伏在謝運的床邊,聽著父親為他最後的囑咐。
謝運躺在床上,麵容憔悴。
往日意氣風發的謝相公,短短幾日便老如病去枯木。
“晏兒。”他輕聲喚著,“砍下為父的頭顱吧。”
謝晏緊緊握著父親的手,迷茫又脆弱:“大人,我做不到。”
謝運早預料他會這樣說,無力地笑了笑:“傻孩子,為父命不久矣,整個謝氏都要靠你來擔起。趁著新帝守喪這二十七日,帶著為父的頭顱回京,將一切罪責推在我的身上,可保下謝家幾百條性命。”
他謝運雖敗,但謝氏子弟仍遍布大齊。
無論如何,那些人都會保下謝氏,保下謝晏。
而新帝剛剛登基,根基不穩,不會輕易對謝家動手。
隻要謝家大郎君親自砍下其父頭顱,戴罪立功,就還有轉圜之地。
謝運艱難地將其中利弊告知於他,希望他能動手;可謝晏做不到,病態蒼白的臉龐上沾著淚水,悲傷彌漫。
看著自己的孩子難過至極,謝運也落下淚來。
“彆哭,晏兒,阿耶隻是去陪你阿娘了,你不要傷心。”
謝晏這些日子也像變了個人。
除去逃亡趕路,就是愣怔出神,好像從內到外都被掏空了靈魂,隻有一副皮囊。
他與柳姒之間的事,謝運從前不曾乾涉,如今臨到這一步,終究是問出了口。
“晏兒,你與公主……”
謝晏睫毛輕顫:“大人,她……”
話至嘴邊,他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該說什麼?
說她負了他?還是說她騙了他?亦或是用帶著怨毒的話語辱罵她?
都不是。
謝晏隻覺無話可說。
愛上她是自願,識人不清也是他的錯。
又有什麼怨的?
見他沉默,謝運歎了口氣:“罷了罷了,晏兒,忘了她吧,忘了那些傷心的事。”
謝晏沒有回答。
因為,他做不到。
知道謝晏一旦認定一個人,必定執拗,謝運隻能狠下心來,替他作出決定。
他握緊謝晏的手,一字一句道:“晏兒,忘了公主,與榮國公的幺女成婚。”
“大人?”
謝晏眼中錯愕:“兒與孫二娘子素不相識,如何能成婚?”
“這是父命,你若不同意,為父九泉之下,也難以安息。”謝運隻逼他。
“答應我。”
要他與孫家結親並非隻是想他忘記懷淑,還有一個原因:當初榮國公曾有意無意提過這門親事,但謝運見謝晏對懷淑情有獨鐘,便假作不知。
如今謝孫兩家聯姻,於他孫家也有助益,榮國公不會拒絕。
謝運話說得這樣重,謝晏身為孝子,與柳姒也斷了情誼。
他彆無選擇。
見謝晏最終點頭,謝運吐出口濁氣,心願已了,再無牽掛了。
他瞳孔慢慢渙散,手腳漸涼,在意識消散的最後一刻,輕聲說道。
“晏兒……好……好……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