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雖性格爽朗,但也有自己的驕傲,不可能毫無芥蒂地繼續同柳姒做什麼知己朋友。
是以石台之上一麵過後,葉丹凝有意無意地避開柳姒。
而柳姒也察覺出她的疏遠,並未主動找過她。
二人像是心照不宣般,互不打擾。
隻是既然如此,今日又為何要來幫她?
難不成是因為她留的那句詩?
思及至此,葉丹凝將目光收回。
王媽媽見自家娘子一直沉默,以為她又會拒絕,不曾想這次她垂眸道:“有勞平娘子。”
平意得到回複後暗自鬆了口氣,側身為她讓路:“娘子請。”
幾人朝馬車走去。
被忽視的如妙善依舊站在原處,眼中帶著一閃而過的煩躁。
若非她打聽到鎮國公主在姑臧城中唯對這位葉大娘子有些特殊的話,她也不會將主意打到葉丹凝身上。
隻是沒想到這葉大娘子一樣的不好接近。
眼見馬車駛離,如妙善忍下心中躁意,認命地跟了上去。
......
葉丹凝踏上馬車前是帶著緊張的,等到發現馬車裡空無一人,並無柳姒身影後,她倒有些說不清的失落。
馬車中給她準備的衣服並非尋常女子穿的,而是“神仙府”中女婢的衣飾。
王媽媽問過平意,平意也隻說是公主的安排,還遞了方麵巾給葉丹凝,說是一會兒要戴上。
葉丹凝本就心緒繁雜,被潑了一身水後更是心力交瘁。
沒得閒暇的心思去想柳姒這樣安排的目的究竟是什麼,隻是換上衣服,戴好麵巾。
馬車行過一刻鐘後悠悠停下。
葉丹凝下車見到身處之地,有那麼一瞬間的愣神。
此處是從前的外城,比之輝煌的內城破舊了不知幾何。
自內外城之分消除後,眾人私下都以北城來稱呼從前的內城,南城來稱呼從前的外城。
南城百姓身上穿的大多都是粗布麻衣,駕的也都是牛車。
塵沙漫漫,葉丹凝輕咳兩聲。
南城她不是沒來過,畢竟好些受害女子都住在這裡。但即便來過許多次,她還是十分不習慣。
此處與北城差距太明顯,在北城生活了數年的她自是不適應。
馬車停在一扇普通的屋門前。
葉丹凝下車,見門前站著三人。
其中一個衣裙富貴,葉丹凝隻憑背影就認出那人是柳姒。
柳姒對麵則站著一老一少的祖孫倆,俱都滿含熱淚地對她說著什麼。
至於葉丹凝為何曉得那一老一少便是祖孫倆,自然是因她來過此處。
那年輕女子叫越迎春,也是那場大案中的受害者之一。
葉丹凝低首屏氣隨平意的腳步朝柳姒她們靠近。
每近一尺,她的心便更緊張一分。
若是越迎春見到自己會是什麼反應?
是像上次那樣眼帶憎惡地唾棄叱罵她,還是顧忌著他人在場隱忍不發?
這樣想著,她與柳姒幾人之間的距離已是不過三步之內。
而屋門前交談的三人也恰巧注意到她與平意,正將目光投向於她。
暗暗窺視的葉丹凝趕忙收回視線。
臨到此時,她竟害怕對上越迎春的雙眼,害怕那裡頭裝的又是憎惡與厭棄。
這麼多日,她頭一回生出膽怯的情緒。
想退縮,想逃避。
想找個暗無天日的地方永永遠遠地躲起來。
可這世上哪裡有如此安逸的事?
她隻能走到柳姒她們麵前,聽著越迎春的祖母越婆婆帶著疑惑地“咦”了一聲。
隻這一聲,葉丹凝心沉到了穀底。
是又要罵她嗎?
像上次那樣,祖孫倆互相攙扶著哭罵她嗎?
時間仿佛格外漫長,葉丹凝也像是認命般,頭顱越來越低,埋在胸口前接受著她們再一次地審判。
下一刻,蒼老的女聲清晰傳進她的耳中。
“這兩位娘子是?”
聽見這話的葉丹凝腦子有那麼一瞬間的空白,她猛地抬首,正好對上越迎春帶著好奇的目光。
那目光沒有憎惡與厭棄,有的隻是陌生與溫和。
她聽見柳姒說:“她們是我的侍女。”
“哦哦。”越婆婆和善地點點頭。
攙扶著她的越迎春視線平靜地從葉丹凝身上掠過,對著柳姒道:“說了好一會兒公主定是渴了吧,不若咱們去屋裡坐?”
越婆婆也連忙附和道:“老婦也是糊塗了,竟讓公主在門前站了這麼久。”
柳姒笑著應道:“說了這會兒子話確實有些渴了,既然阿婆邀請,那我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聽罷,祖孫倆皆抬袖擦擦眼角的殘淚,將柳姒迎進屋內。
作為“侍女”的葉丹凝自然也得跟著進去。
她看了眼自己藏在袖中微微顫抖的雙手,抬腳跨過門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