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風卷起巷角的黃沙,黑夜的星月被烏雲遮蓋。
漆黑的巷口出現一道高大的身影。
那人在夏日也穿著厚厚的純黑色鬥篷,戴著兜帽,全身上下遮得嚴嚴實實。
柳姒身後是嚴實的圍牆,唯一的出口就在鬥篷人的身後。
她看著那道身影,開口道:“安氏正滿城搜尋,靜檀表弟竟還敢出現在內城,當真是膽大。”
話音落下,鬥篷人抬腳朝她靠近,最終停在五步遠之處,摘下兜帽露出光禿禿的腦袋以及俊美熟悉的臉龐。
他雙手合十,闔目念道:“阿彌陀佛。”
柳姒問:“靜檀表弟跟了我一路,意欲何為?”
汝空開門見山:“貧僧無處可去,想請檀越收留。”
能想到來尋她幫忙,想必這些日子也是吃儘苦頭了吧。
柳姒有意戲弄,麵露苦惱:“可是我也無能為力啊。”
聽罷,汝空沉默,半晌後隻說了四個字:“鎮國公主。”
“等等。”
柳姒兀地抬手,示意他不必再往下說。
腹誹道:這和尚倒還學會威脅人了。
她輕咳兩聲:“幫你也可以,我有條件。”
汝空念道:“阿彌陀佛,檀越但說無妨。”
“有件事,我需一個武功高強之人幫我去做,但這人選我苦尋不得;出家人以慈悲為懷,靜檀表弟應當不願看我為此苦惱吧。”
“阿彌陀佛,這是自然。”
同爽快之人說話就是方便,兩三句就搞定。
得到肯定的答複後,柳姒揚聲:“老隱,把靜檀表弟好生帶回去吧。”
一道佝僂的身影自黑暗中出現,他走到汝空身前:“師父,走吧。”
兜帽被重新戴了回去,汝空略一躬身後隨老隱消失在巷子裡。
又解決了一件煩心事,柳姒心情也不免好了許多。
她哼著小調,一路走到絲織坊從西角的狗洞又爬了回去。
這狗洞位置隱蔽,也是她無意間發現的。
一邊爬,她一邊感歎。
想她好歹也是個帝女,就這樣鑽狗洞,真是有辱斯文啊。
若是讓公主府那些親事知道了,不知該是如何得痛心疾首。
艱難爬過狗洞正準備站起身,頭頂傳來一道幽幽的男聲。
“念念。”
這道聲音在這安靜的夜裡突然出現,嚇得柳姒腳下一個趔趄,朝前一撲雙膝兀地跪地,手撐在柔軟的草地上,驚魂不定。
接著猛地抬頭,怒氣衝衝地瞪向嚇她之人。
卻見謝晏一身夏衫,提著盞燈,麵容模糊地站在兩步之外,正麵帶歉意地朝她而來,看樣子是在為自己嚇住她而愧疚。
離得近,柳姒看見他衣擺被夜露打濕,似乎已經站在此處有一陣子了。
她心中慍怒。
要不是他突然出聲喚她,自己怎麼會被嚇一跳?
於是乎剛想發怒,卻感覺左手掌心下有什麼軟綿綿、黏糊糊的東西。
柳姒想到什麼,臉色一僵。
她記得今日從這個狗洞爬出去時,在這附近看到了一坨黑褐色的不明物體。
好像,就是她此刻手按住的地方。
……
時間仿佛靜止。
柳姒深吸了一口氣,整個左手都在不由得顫抖。
以她這個姿勢,要是站起來,左手的東西必定被人看見。
所以她是起來還是不起來?
起來就意味著她要將手上的汙穢現於謝晏麵前。
可她堂堂公主,被撞見鑽狗洞已是丟臉,若再被知道沾上了狗屎,豈非滑天下之大稽!
可若是不起來,難道她要一直維持著這個姿勢直到死嗎!
偏偏某人看不懂她此刻尷尬的處境,提著燈彎腰伸手道:“來,我扶你。”
柳姒並不回應,低垂著頭像要將身下的草看出花來。
終於,謝晏察覺到不對勁,於是蹲下擔憂問道:“怎麼了?崴到腳了嗎?”
就在他再靠近一點就會察覺端倪時,柳姒抬起她乾淨的右手,阻止道。
“等等!”
“怎麼了?”謝晏停住。
柳姒再次深吸一口氣,抬頭望天,表情沉醉而懷念。
“你不覺得今夜的月色很美嗎?”
謝晏順著她的目光抬頭,看著烏雲遮月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