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這台院的侍禦史裴去繁能有何話要說?
聖人揉了揉額角:“講。”
裴簡道:“臣這幾日查尋線索,發現此案並非明麵上那般簡單,公主也非是殺人凶手,凶手另有其人,乃是諫議大夫之子,弘文館直學士——謝暄。”
他的語氣沉穩,說出來的話卻並不令人覺得沉穩。
今日來觀殿審的官員們算是看儘了熱鬨,心情大起大伏。
先是公主殺害朝廷命官,再是難產而亡的先德妃實為假死,後又說諫議大夫殺了旁人,再是眾群臣上諫請求聖人賜死公主,如今又是親子弑父的惡罪。
現下他們已能極快地平靜下來,紛紛暗道:今年真是個好年啊,要是從前,哪兒有這麼多皇親國戚的熱鬨給他們看。
裴簡的話總算是聖人想聽的。
他道:“去繁,你接著說。”
裴簡:“諫議大夫死時,手上曾握著一塊玉佩,本以為是懷淑公主的,後來卻發現,那塊玉佩既非是公主的,亦非是諫議大夫的。那究竟是何人的玉佩,會被諫議大夫死前狠狠抓握著?
於是臣便去查,最後查到這塊玉佩的主人乃是諫議大夫之子謝暄。奇怪的是,禦史台的人去謝府欲要調查謝學士時,卻被謝學士之妻王氏告知,謝學士早在前一日便離開京城。
諫議大夫尚未下葬,身為其子卻在此時失蹤,很難不讓人懷疑。
於是臣又詢問了謝學士的小廝,小廝說案發當日早晨,謝學士似乎是聽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滿臉怒氣地走出了談蒼苑,等到再回來時已是一個時辰後。
但那時謝學士的怒氣全消,反而很是驚怕,像是做了什麼虧心事。等到得知懷淑公主殺人的消息後,他又突然變了臉開始大笑。
由此可見,謝學士極有可能是在殺害諫議大夫後,因為害怕躲回了談蒼苑,但行凶時,腰間的玉佩被死者拽了下來握在手中。後來得知懷淑公主無意間闖入聽濤閣,並被人錯認成殺人凶手,才會高興地大笑。”
他的話條理清晰,加之他向來鐵麵無私,被他所彈劾的官員數不勝數。
眾人倒對他都很是信服。
聖人問:“那謝暄可曾抓到?”
裴簡搖頭:“並無,他離開上京後便蹤跡全無,此刻不知逃到了何處。不過謝學士之妻王氏身上有可知線索,隻是王娘子似有顧忌,無論臣如何問,她都不肯再多說半字。”
“王氏現在何處?”
裴簡答:“臣來時已命禦史台的人去請王娘子,想必人此刻已在殿外候著。”
“傳。”
裴簡依言便要讓人將王季純帶進來,誰知禦史台的人著急忙慌地湊到他耳邊道:“裴禦史,王娘子不見了!”
聽罷,裴簡心頭一跳,但他很快冷靜下來:“怎麼回事?”
那人語氣慌亂:“本來一路上都好好的,誰知進宮前王娘子突然說她想行個方便,我們又都是男子,自不便跟著,誰知在外頭等了許久都未見人出來,才知道王娘子不見了。”
裴簡急問:“是自己逃走還是被人擄走?”
“應當是自己逃走了。”
聞言,裴簡鬆了口氣。
若是自己逃走她一個孤弱女子現在應當還在上京城中。
見他神色有異,聖人問:“去繁,怎麼了?”
裴簡拱手:“聖人,方才下頭人來報,說王氏失蹤了。”
忍了許久的何牧逮著機會諷刺:“莫不是裴禦史方才所說壓根便是子虛烏有,為了替懷淑公主脫罪才編出的說辭吧?莫不然怎麼要傳證人時,一個兩個都不見了?”
話音落下,一道低沉響亮的鼓聲傳至宣政殿內。
有人問道:“這是什麼聲音?”
有經驗的人一下就聽了出來,大聲驚呼:“是登聞鼓的鼓聲!”
像是為了印證他的話,右監門衛從外頭疾步行至殿內。
“聖上,有個女子在外頭撾登聞鼓,說要狀告自己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