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姒對這個皇叔印象倒還不錯,畢竟小時候他還給她帶過她最愛吃的碧玉一口酥。
這糕點隻有宮外才有,那時她時常求著他給她帶,而安王也總是笑著答應。
後來兩人倒不常見麵了。
席間,安王將視線落在柳姒身上,眼角微微揚起:“小阿姒,你我許久未見,隻怕早已將我這個阿叔忘了罷。”
被長輩點名,柳姒大膽打趣:“七叔,非是我不見你,隻是你老人家事忙不肯見我,如何怪得了我?”
安王在安王府辟了道堂,長年累月地在裡頭修習道法,如癡如醉。世人說他怕是已走火入魔,畢竟他為了修道,年將五十身邊連個側妃都沒有,還是孤家寡人一個。
聖人曾問他為何不娶妻,他也隻答:“修道之人,不應沾染世俗紅塵之情。”
今日萬壽節他也隻是隨意的一身道家打扮,逍遙自在。
聽罷,安王哈哈大笑:“你這是怪我在你大婚之日不曾前去嗎?”
柳姒調侃:“倒也不必親自來,隻送了賀禮就行,可惜七叔送的是幅心意滿滿的百囍圖,本想狠了心瞧瞧能賣幾個錢,但想了想還是算了,勉強留著吧。”
“哈哈哈,小阿姒,嫌我送的賀禮不夠值錢便直說,七叔再為你添上就是。”安王開懷笑著,清亮的笑聲傳遍大殿。
連帶著柳姒神色都多了幾分輕鬆:“倒也不是,我這人喜歡貴重的,但關鍵在一個‘重’字上,你那百囍圖心意深重,我很是喜歡。”
他二人話語間絲毫不存長久未見的陌生,反而很是熟稔。
旁人不知,謝晏離得近卻看得清清楚楚。
柳姒與安王交談時,眼中帶著的,是少見的輕快愉悅,是與聖人相處時不曾有過的。
她對安王這個叔父,比對聖人這個父親更親近些。
且安王為人親情淡漠,諸侄之中,他唯獨對柳姒另眼相待。
倒是奇怪。
既是萬壽節,鳳陽同上官駙馬也在,她看著那頭柳姒與安王聊得火熱,突然插話道:“說到送禮,不知六妹今日準備的是什麼壽禮?”
柳姒斂了笑意,不緊不慢地回答:“我心思不及大姊精巧,送的壽禮自也不及大姊的精致。”
“此言差矣。”鳳陽提議,“六妹方才不還說隻看中‘心意之重’嗎?既然如此,何不撫琴一曲?你的琴技可是上佳,以此向阿耶賀壽,豈不心意貴重?”
聖人也讚同地點點頭:“六娘,你琴技一絕,朕也許久未曾聽過了。”
聞言謝晏想到什麼,他轉頭看向柳姒,見她沉默,以為她不欲彈琴,於是抬手覆上她的手背,輕聲道了句:“有我在。”
他抬頭,對著聖人說:“公主久不撫琴,恐技生疏;若是不棄,臣願代公主獻上一曲,以表祝賀。”
外人看來他二人自是恩愛無雙。
可柳姒卻對謝晏搖首,示意他不必替自己出頭,而後對聖人道:“能為父親彈一曲慶壽,自是兒的福氣。”
聽罷聖人吩咐:“去取‘九霄環佩’來。”
等宮人們將形製渾厚的九霄環佩抱來擺好,柳姒起身走到琴案前坐下,將指上的玉戒摘下交給平意收好,而後纖細玉指落在琴上。
調試一番後才彈出琴音。
“錚”一聲琴鳴,溫勁鬆透的琴聲自她指下泄出,貫入眾人耳中,恍若置身於無垠天地之間,耳畔驟聞鶴唳猿嘯,悠悠生機自眼前徐徐展開。
一會兒似身處山林野鶴之間,一會兒似蒼茫闊原之上,令人流連忘返。
一曲畢,席間眾人良久才回過神來。
直到安王撫掌讚道:“小阿姒的琴技倒也未曾生疏嘛,這首《鶴猿祝壽》聽來如身臨其境。”
柳承明亦誇讚:“九霄環佩是雷公所製,雷公出自蜀地製琴世家,這琴被視為琴中仙品,再配上六妹的絕佳的琴技,可不正是相輔相成、缺一不可?”
琴音入五臟,可舒緩身心,愉悅心情。
聖人聽得柳姒談的琴音後,隻覺身心舒暢,於是道:“琴亦難覓知音,六娘,朕今日便把這把九霄佩環賜給你罷。”
等柳姒謝恩落座,鳳陽才笑道:“六妹真是好福氣啊,有什麼好的阿耶都賞給你,倒是羨煞旁人。”
說完她話音一轉:“我記得六妹府上還有一把‘獨幽’,那可也是把千年古琴,我記得那琴好像是……”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似乎不太記得,一旁的太子接話:“寡人記得那琴可是六妹從前的駙馬,卓大郎君送的。”
鳳陽恍然大悟:“原來是卓大郎君送的。說起卓大郎君,我猶記得當初他及冠時,取的表字同六妹的小字都是一對,念茲在茲,刻骨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