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三世所求,隻為守護(2 / 2)

王慕宜終於體會到溫清珩的無語。

也顧不上場合,朝天翻了個白眼,“難怪你哥哥如今不愛你了。溫小兮,我也不愛你了!”

念兮嚶嚶哭泣,“表姐,且再給我一次機會。”

王慕宜才不理她,扭頭便走,“我家才來了個遠房表妹,人生的花容月貌,性子又好,我去尋姨母說道說道。”

她口中的姨母,便是李氏。

念兮好心,想替自己哥哥擋上一擋,可慕表姐最是風風火火的性子,已經扭著身子走了。

“哥哥又要頭疼了。”

顧辭同情道,“不如叫他去我府上住一陣?好歹避一避。”

溫清珩簡直被全世界催婚。

念兮睨他,“那你今後是彆想再進我家的門了。”

顧辭想起李氏,立時義正言辭改了口風,“其實我也還有好些表妹,明日都講給景和聽。”

念兮笑,“我哥哥會殺了你的。”

“不怕,”顧辭聲音爽朗,昂首挺胸道,“伯母會護著我。”

……

念兮已經許久未見過裴儉。

他就像是一個傳奇,越來越存在於人們隻言片語的稱頌中。

“裴相明察秋毫,嚴懲了大貪官。”

“裴相開通了西域貿易,減輕了賦稅,百姓的日子越來越好了。”

“裴相大力提升女子地位,據說再過幾年,女子都能做官了!”

他越來越活成過去那個聖人丞相,解救貧苦,懲奸除惡,一如神祇,無喜無悲。

直到某一日黃昏,在“浮生半盞”門口,念兮因有事,比平日早了半個時辰離開,猝不及防下,看到了對街暗巷的裴儉。

他仍舊是老樣子,又似乎瘦了一些。形相清臒,風姿雋爽,蕭疏軒舉,湛然若神。

四目相對。

他猶豫片刻,繼而抬步走過來。

“要回去了嗎?”

“你怎麼在這裡?”

兩人同時出聲。

裴儉神情溫和,淺笑了笑,他說,“路過。”

念兮看著他,沒有說話。

裴儉忽然問道,“天氣很好,要走走嗎?”

“……好。”

上次相遇是什麼時候呢?

似乎是文淑公主的婚禮上。

隔著喧鬨擁擠的人群,他站在那裡,靜靜看著一對新人禮成。他的職權高,所以儘管青廬擁擠,可他身邊倒是空落落的。

像是自成一個世界。

他倒也不在乎,隻是含笑看著晏清這新郎官出糗,久久出神,直到一對新人被簇擁著離開,也保持著那個姿勢,許久未動。

那場婚禮,他們並未交談,甚至沒有眼神接觸。

念兮每日有自己事情忙碌,裴儉更甚,時光匆匆,似乎將一切都帶走了。

似乎一切都沒有留下。

“我先前做了一個夢,”念兮輕聲開口,“可是夢醒後,卻什麼都不記得。隻感覺夢裡的人,很傷心。”

“傷心的話,便彆再去想。”裴儉側頭看她一眼,目光溫柔,“每天快活就好。”

念兮反問,“你快活嗎?”

裴儉回答:“我現在過得很好。”

他說自己過得很好。

念兮卻不知道自己心頭湧上的艱澀從何而來。

不知不覺間,竟走回從前的小宅子。

巷道還是老樣子,有一棵伸出圍牆的石榴樹,每年秋天,總會結出紅彤彤的果子,沉甸甸地墜下來。

可長得太高了,念兮總也夠不到。

“我要成親了。”

裴儉愣怔片刻,如常邁步走路。

他聲音比平常暗啞幾分,“很好。”

念兮語意輕柔,一如當年,“你知道嗎?剛重生回來,我發誓再也不成親了。我想要揮霍人生,要結識許多個男子,隻談情不講愛,最少也要七、八個。”

裴儉笑,“那你吃虧了。”

是啊,她還沒有結識七、八個男子。

念兮也跟著笑,“從前困在四四方方的宅子裡,今日與明日也沒什麼區彆。過得漫長又無趣,今生,我想走出去,看看遠方的天地遼闊。”

“裴儉,我如今不怕了。”

念兮眼裡慢慢湧出淚,“我從前好怕被辜負,想要許許多多的愛,不斷索取,如今我都不怕了。”

裴儉心頭遽痛,強忍著艱澀,仍舊笑道,“顧辭是個好歸宿。”

“顧辭他真的很好,也教會了我很多。但是我不怕,卻不是因為他。”

“是因為我自己。”

“縱使往後情淡愛馳,我還是我。”

“我再也不會弄丟我自己了。他很好,我也不差。”

靜謐的巷道清冷無人,安靜到似乎連淺淺風聲都能聽到。

許久後,裴儉才道,“真好。”

“顧辭他不會辜負你的。”

心痛如絞。

裴儉想不到什麼合適的詞去形容他此刻的感受,但他仍舊將話說完,“他不會……像我一樣。”

“這並不是你一個人的錯,一段感情的維係,是要靠兩個人的,裴儉,我們都錯了。”

“裴儉,我們錯過了。”

念兮凝視他沉靜而深邃的眼眸,“我們還這樣年輕,你還這樣年輕,會有另外一個女子出現,陪伴你,依靠你,愛護你的。”

裴儉倏然一笑,嗯了一聲,“會有的。”

從前啊,有一個可愛莽撞的姑娘,在一個春日的午後,空氣中滿是書卷與花香的味道,她一頭栽進他懷裡。

那是他這一生心動的起點。

也是終其一生也無法回到的過去。

她陪伴他,依靠他,愛護他。

她全心全意的愛過他。

他曾經以為自己是翱翔九天的雄鷹,其實,他是她牽在手心裡的風箏。

在她放手後,這個世界便隻剩他一個,沒有落點,沒有歸宿。

隻能孤零零飄蕩在空中。

他再也不是那個高高在上又自負的裴儉。

因為他,永遠都沒有家了。

而這座小小的庭院便是他的畫地為牢。

守著永不可及的過往。

“念兮,時光好不經用,抬眼便是半生。”

“去你想去的地方吧。看山川,看海流,日升日落,徜徉天地。”

裴儉輕笑道,“今後顧辭不必常年駐守北境,他會常常伴在你身邊的。”

他說,“你這一輩子,都會平順無災,喜樂無憂的。”

他一字一句與她保證,望向不遠處地麵上的光暈,像她笑起來的眉眼,柔嬈明媚。

他今日身著一襲素色錦袍,袖袍下一對嵌銀絲獸紋的白玉鐵腕扣在淺金色日光中微微閃亮,念兮看得眼睛發酸,不由問道,“那你呢?”

“你也要過得好啊。”

裴儉笑著點頭,“會的,我會過得很好。”

“放心。”

這座庭院,與他們前世所住幾乎沒有差彆。

即便已經不再住人,裴儉也維護得很好。

隻除了東側一株新移植的喬木,是從前沒有的。

見念兮看過去,裴儉靜默清瘦的麵龐微動,聲音很輕:

“是枇杷樹,我不久前親手種下。等到許多年後,它會長大,枝繁葉茂,會結下枇杷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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