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許府的下人走了,他才笑吟吟從角落轉出來,狀似關心道,“可是家中有事?”
許子謙不疑有他,“倒有一件奇事。”
周言禮學問好,人又出類拔萃,國子監內想與他親近的人不少。不過他性子有些孤僻,也就是許子謙這等隨和性子,能與他多說幾句。
“是我父親故交之子,前些日子回陝州去了,誰知走了許多日子還未歸家,如今他的家人來信問詢他的下落。”
周言禮當即露出幾分好奇,“既來問你,那位郎君在京中最後見得人是你?”
許子謙隨便的點頭應是,誰知頭點到一半,卻又定在半空。
周言禮一望便知內有隱情。
於是循循道,“又想起什麼了?”
“倒也不算,”許子謙搖搖頭,“那日原是要去潘樓給方郎君踐行,我因故耽擱片刻,等我回來時,他已經有事走了。”
“是侍女告訴你的?”
“是我阿姐。等我回廳堂時,阿姐正獨坐在裡麵喝茶。我那時還有些好奇,怎麼阿姐會出現在前院。”
許子謙露出幾分靦腆笑意,“那位方郎君為人有些浪蕩,我阿姐花容月貌,其實我還擔心來著。”
對於方鴻禧,許子謙一向沒有什麼好感。
他於男女情事上太過放肆隨意,不是君子所為。
是以許子謙才會對那日的事印象深刻。
“或許是去哪裡玩樂耽擱了。”周言禮眸光垂下,掩去眼中陰鬱冷厲,聲音淡淡道,“你還記得他辭行是哪日嗎?”
許子謙回憶半晌,這才說了個日子。
他不曾將此事放在心中,此刻見周言禮往外走,不由提醒道,“你做什麼去?馬上要上王先生的《律呂新書》了。”
周言禮頭也不回,“我還有事。”
許子謙搖搖頭,自去拿了書本往教舍而去。
周言禮出了國子監,麵上是一慣的清冷。他容色姝麗,為避免麻煩,除了在念兮麵前,絕大多數時候,都是冷漠而不苟言笑的模樣。
可衣袖下的手,卻早已經緊握成拳。
沒有人比他更知道暗暗喜歡一個人的滋味有多難受。
愛而不得,輾轉反側,煎熬渴望,永夜沉淪。
看到念兮受傷害,他隻恨自己晚來一步,沒能親手宰了方鴻禧那個畜生。
如今卻因一個意外,叫他窺得另外一種可能。
若是方鴻禧是受人挑撥呢?
念兮說她與方鴻禧隻見過一麵。
許子謙說方鴻禧已經打算回陝州了,那日是來辭行的。可他死的時候,距辭行那天已經過去了六、七日。
他們都以為方鴻禧是臨時起意。
或許都忽略了一個人——
許宛歆。
許子謙說,他的姐姐才是見方鴻禧最後一麵的人。
然而死無對證。
誰也不知道許宛歆當時有沒有與方鴻禧說什麼?
據說許宛歆癡戀裴儉數年,蹉跎至今未嫁。
那麼,有沒有一種可能,當許宛歆得知方鴻禧那雜碎的心思後,煽風點火,推波助瀾?
這樣的推測牽強嗎?
周言禮說不清。
裴儉太衝動,將人弄死的太快了。
不過易地而處,若他是許宛歆,有一個能夠除掉情敵的辦法,他會不會下手?
一定會。
想到這裡,周言禮的目光猛地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