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兮並沒有看到麵前這恐怖血腥的一幕。
顯然裴儉打人時,還細致地將人拖到離妹妹最遠的地方。
地上的方鴻禧再無聲息。
裴儉整個右臂都是血,分不清是自己的或是方鴻禧,他站起身,朝秦朗走過去,“將杏月和蘭芝叫來。”
秦朗不知杏月和蘭芝是誰,猜測是念兮的侍女,應聲好,沒再往教舍多看一眼,轉身去了。
尚未走遠,他聽到裴儉用最溫柔耐心的聲音說,“彆怕,不用怕了。沒人能傷害你……”
念兮沒有出聲,裴儉便反反複複地安慰她,“彆怕,沒事了。”
秦朗不知怎的,心底忽然湧上一股心酸。
方鴻禧的衣衫尚在,可見他們去的及時。這幾乎可以稱得上萬幸,可念兮受到的恐慌驚嚇以及折辱,一定不少。
隻看那兩個女子便知道。
若是他與時章再晚片刻……
秦朗用力攥緊了拳頭。
他都這般氣恨填胸,想必裴儉更是難受至極。
想到這裡,他重新邁步,接下來收尾的事還有許多,他得儘快將兩個侍女找來再說。
……
人在脫離危險後,身體在一段時間裡仍會處於一種驚恐的狀態。
比如念兮現在。
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衣裳下,她在不停地發抖。
裴儉叫她不用怕,她也知道自己已經獲救了,可是控製不了,那種近乎絕望的情緒與後怕幾乎將她淹沒。
裴儉想將蓋在念兮頭頂的衣裳拿開,念兮卻受驚似的瑟縮躲避,發出一聲近乎耳語的聲響。
“彆……”
那一刻,裴儉心疼的仿若萬箭穿心,恨不能再將方鴻禧拖起來,挫骨揚灰。
他什麼都不怕,隻怕念兮難過痛苦。
若有什麼能夠交換,他寧願自己承受一切。
念兮隻是一個柔弱的女子,卻被一個畜生肆意欺辱,裴儉不敢放任自己去想,因為隻要輕輕一想,他便會失控,發瘋。
“彆怕,是我沒保護好你,你要是生氣的話,打我罵我都可以。彆為難自己。”
念兮一直不說話,裴儉心疼得想死,但還是耐心地安慰,“那畜生還剩最後一口氣,他欺負你,你想不想報複回去?要不要殺了他?”
這一刻,裴儉很想見念兮抱在懷裡安慰。
念兮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啊。
但他不敢,他怕這樣做會叫她更難受,隻能儘可能地寬慰,用儘生平的溫柔。
念兮沉默了多久,裴儉便安慰了多久。
他從來都隻想將她好生收藏,一心隻叫她感受世間美好,偏偏,偏偏……
裴儉墨黑的瞳仁裡壓抑著自責,他不知該如何才能叫她不那麼難受,然後,他聽到她開口說話,聲音很低,隔著衣服,有些悶聲:
“翠蓮還好嗎?”
“沒事,她也沒事。”裴儉幾乎是提著氣道,怕聲音大會嚇到她,“我叫杏月她們過來,給你換件衣服好嗎?”
裴儉的外裳下,念兮自己的裙衫被扯破好幾處,露出原本皙白的肌膚。
念兮又沉默下來。
裴儉怕她多想,又趕忙道,“你不想見人也沒關係,等會兒我將外麵的人清空,再送你回去,好不好?”
念兮慢慢將頭上的衣裳拿下來。
她的頭發亂了,左臉明顯紅腫,額頭還蹭破了皮,那些裴儉沒看到的畫麵,都從她身上的傷痕處顯露出來。
念兮已經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她對裴儉道,“謝謝你,救了我。”
裴儉下意識地搖頭,他隻覺得自己對她還保護得不夠好。
“是我自己大意。”
儘管理智告訴自己冷靜,可心底裡的恐慌卻是如影隨形,念兮甚至不敢朝不遠處躺在血泊裡的人影去看。
眼淚幾乎是一瞬間的噴湧。
哪怕在此之前她已經在心裡不斷給自己加油打氣,可是沒用,那些沉重的,負麵的情緒刹那便能將她擊潰。
念兮垂著頭,努力不叫自己發出半點聲響,眼淚大顆大顆掉落,很快暈濕了她身上蓋著的外裳。
裴儉看著那一片深色的水漬,心頭猶如針刺。他的手抬起數次,終於緩緩落下,撫了撫她的腦後,帶著安定的力量,“念兮,沒事了。”
念兮哭過一陣,心頭清明許多,抬頭對上裴儉點漆的眸子,“我好了。”
“裴儉,”她輕聲道,“你也彆怕。”
這幾個字像是燙在心頭的軟肉上,裴儉忽然喉間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