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凜不敢給卿蓉開口繼續糾纏的機會,忙叫人將她拖了下去。
等人走了,韓凜才擦了擦汗。
心裡到底有些摸不準裴儉的脈,明明是他自己將“心上人”說出口,卻又不許旁人問,這究竟是想叫人知道,還是不想叫人知道?
“大人莫怪,是在下安排不周。”此刻也隻好將場麵話再乾乾地說上幾句。
裴儉一雙點漆的眸子深邃幽黑,“多謝侯爺美意,隻是京中於此等事情慣愛捕風捉影,我深受其累,不免更要潔身自好。”
韓凜原先不明就裡,漸漸就回過味來——
大約是那位“心上人”專愛拈酸吃醋,又生性霸道,先前裴儉與其他小姐傳出過什麼風流事,已惹過她不快。
隻裴儉孑然一身,鎮日裡忙於案牘,從來不假辭色,能惹出什麼風月債?
再一細想,兵部尚書許尚書的獨女,可不就是癡戀裴儉數年?
年頭那會兒長公主還動過給大兒高傑求娶許氏女的念頭,被許氏女一口拒絕。
想通此中關竅,韓凜簡直忍不住想笑話他——
裴大人朝堂上再如何雷霆手段,也不過是個沒見識過女人的漢子,才會隻對一個女子滿含向往與熱愛。
不像他,若非長公主管得嚴,他可以叫每個女人都有一個家。
“大人情衷一人,叫人好生感佩。您放心,有韓某在,絕不會叫大人的清白名聲有汙!”
他有求於人,一雙小眼睛滴溜溜轉了兩圈,不免自作主張又加上一句,“什麼劉小姐、許小姐的,通通與大人您無關。”
裴儉容色愈見溫和,“侯爺年歲長我許多,喚我時章便是。”
秦朗坐在一旁,簡直大開眼界。
裴時章那些雲山霧罩的話,若非他熟知內情,怕是半點都猜不透。這安靖侯倒真是會揣度人心。
難怪他一個空架子侯爺,其貌不揚還能尚了公主,果真很有幾分手段。
等到酒席散場,韓凜送走了同僚,這才回身,親熱叫了聲,“時章。”
顯然是有話要說。
裴儉從善如流,將隨侍都打發出去,獨將秦朗留了下來,三人重新坐回席上,“侯爺請講。”
韓凜今夜所有殷勤,隻為此刻,他回身坐下,看了眼秦朗,複往前挪了挪身子:
“大人,不知兩淮鹽引一案,查的如何了?按說這等機密,本也輪不到我過問。隻是我有個遠房外甥,正是安豐的鹽賈,聽說他今次也牽涉其中,在下才想來打聽打聽,也是為了親戚的情分。”
鹽課重利,此案涉及京中諸多權貴政要,韓凜所涉,不過微乎其微。
本次嚴查法辦,偏重於朝廷官員,就連靖王都未牽扯,是以韓凜之憂,其實不必。
“鹽引貪腐,陛下震怒,想必侯爺也知曉輕重。”
裴儉俊目幽深,神色內斂,“如今邊關吃緊,兩淮卻爆出幾千萬兩的貪腐,陛下已著令嚴查嚴辦,任何人絕不姑息。”
韓凜抹了抹頭上的汗,訥訥應是,嘴唇翕動,待要再說些什麼,就聽裴儉繼話鋒一轉,“不過侯爺既已開口,總也有容情餘地。”
韓凜立時麵露驚喜,連聲道謝。
“隻是風口浪尖,不要宣揚出去為宜。”裴儉邊說邊站起身,係上氅衣上的係帶,“總是你我私下之事。”
他今日能來,自然知道韓凜所為何事。
韓凜在勳貴圈中頗會為人,他這麼做,也是為了釋放一個信號。
韓凜聞言,當即麵露喜色,一疊聲應是,親自等將人送上馬車,直等到馬車走遠,他心中總算安穩下來。
那時秋獮圍場,韓凜便看出此人絕非池中之物。
這才不過多久的時光,一樁兩淮貪腐案,裴儉幾乎將整個權貴的命脈都拿捏住了,誰的手也不乾淨,隻看他肯不肯給這個薄麵。
就韓凜所知,至少靖王在他那裡,是半點麵子也不曾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