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姬又要婀娜起舞,然陸聞笙並不領受。
白玉方杯抬高,他仰麵滿飲一杯,喉結滾動,仰出一段渾然天成的優雅。
“謝過殿下好意,今日卻是乏了。”
陸聞笙臉上依舊帶著溫和的笑,眼睛卻已涼下來,看著蕭恂,“殿下今日有何要事相商?”
蕭恂止不住心中冷笑。
雅室內此時坐了五、六位官員,皆是他的心腹。人人身邊皆有舞姬,樂伎,獨獨陸聞笙不肯和光同塵。
蕭恂被下了麵子,心中惱恨,隻不表現在麵上。
“舅舅看不上此等庸脂俗粉,也罷,香馥,下去。”
他借酒蓋臉,仍是一副含笑模樣:
“那日在街上,無意中撞見裴儉裴大人與一女子相處,觀其情狀,對那女子甚是在意。他屢次壞我好事,我想將那女子納進府來,做個侍妾,舅舅以為如何?”
蕭恂去歲已經娶妻,靖王妃賢良淑德,是個溫柔寡言的女子。
陸聞笙本能不喜。
可當著外人的麵,他又剛拒過蕭恂的好意,此時若再否決,隻怕年輕的靖王殿下麵上受不住。
但男人朝堂廝殺,實不必牽扯無辜女子,此等行徑在他看來,很是下作,是以陸聞笙並不表態,又問道:
“可知是哪家的閨秀?”
蕭恂一手搭著憑幾,一手摟著身旁的美人,漫不經心道,“左不過是個小家之女,翻不起什麼風浪。本王也是抬舉她,給她一個直上青雲的機會。”
他酒氣熏人,陸聞笙不由往後仰了仰身。
他麵上雖從容,心裡卻暗歎一聲,知道此事已難以回還。他這外甥,心高氣傲,今次在裴儉身上栽了這麼大一個跟頭,必然要在他處著補回來。
但以女子報複,終究落了下乘,不免又提醒勸誡一句,“裴儉此人少年老成,心有大略,交惡不智。”
“本王怕他?”
蕭恂嗤笑一聲,仰麵喝下一杯美人送來的美酒,笑容暢快,眼睛卻陰狠無比,“屆時等我納那女子時,且要舅舅幫我美言。”
不論這溫念兮,是否是惹得舅舅回眸的那個“溫”,單憑裴儉,他也納定了這女子!
陸聞笙沉默了下,沒再說什麼。
……
臨近年關,大雪下了一場又一場。
年末朝覲考察,朝廷規定,天下諸司官來朝,都要在十二月二十五日到京。
近來京城熱鬨得很。
外地官員朝覲天子,接受吏部的考核,根據考察的等第有所升賞、罷黜。因而整個東、西兩市,酒樓腳店,勾欄瓦舍,日夜都有貴客迎門。
高門貴戶之間的筵席也多起來。
年終歲末,總有值得歡欣得意之處,或是人情走動,有時候甚至兩三家同時宴請。
念兮去了幾回,有一日吃酒後著了風,病了一場,也有親近的手帕交來家中看她。她便借此在家中休息,雪天風寒,更懶怠出門。
她將那日從裴府拿回的書冊給周言禮。
裴儉是個功利性和目的性很強的人,對於讀書文章,他並沒有父親的真心熱愛,由此,能叫他保存的書冊,一定是科舉中大有裨益的內容。
周言禮笑著接過,翻過幾頁後,狀似無意道,“多謝姐姐記掛我。這樣貴重的手稿,我倒是不知該如何感謝裴郎君了。”
念兮想了想,繼而笑道,“我也不知,大約筆墨紙硯一類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