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念兮,他一定不甘心隻默默守護,而他之所以沒有成功,隻是因為念兮並沒有給他機會!
不是,不是——
周言禮並非完全沒有機會。
念兮那時已經不要他,要與他和離。若是她沒有出事,沒有中毒還好好活著的話,會不會……
裴儉已經不能再繼續再想下去。
這無疑是對他最大的諷刺。
在他對家中妻子不聞不問,眼盲心瞎全情投注於政務上時,有人正陰惻惻地盯著他的內宅,盯著他的女眷。
他不是一時沒護住念兮,才叫她中毒身亡。
而是早在很久之前,他一直,一直都沒有護好她。
裴儉徹底陷入一種內疚,消極甚至自厭的情緒中,以至於念兮叫了他幾聲,他才回神。
“什麼?”
“你怎麼了?臉色這麼差?”念兮的目光帶著關切,聲音柔和溫暖,像是汩汩溫泉,漫上他冰寒刺骨的身軀,帶給他人世的溫情。
“是不是剛才在外麵凍得太久?”
“沒事的,謝謝。”
他抬頭看著她,一雙點漆的眸子裡滿是濃厚的叫人看不懂的情緒。他又說了一遍,“念兮,謝謝你。”
他的妻子,實在美好。
裴儉以前總以為是自己護著妻子,可是念兮何嘗不是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護著自己呢?
她前世明明那般可憐,到死都是痛苦和孤獨,可她重生回來,沒有自怨自艾,沒有被仇恨包裹,每日都在認真生活。
她實在豁達且智慧。
對於他這個辜負了她的人,也肯分出一份關切。
如今想來,那時他聽聞妻子死訊,嘔血重生,何嘗不是命運的厚愛?
他比誰都要幸運。
顧辭或是周言禮?
他比他們任何人,陪在念兮身邊的時候都要長。
念兮不知裴儉腹中翻山倒海,思潮澎湃,見離城內漸近,問道,“放你在何處下車?”
裴儉想也不想道,“我有事尋景和,同你一處下車。”
周言禮看了他一眼,裴儉不閃不避,視線在空中交彙。
雙方都看出彼此眼中不死不休的敵意。
幾番爭鋒,火花四濺,又在念兮注意到之前,歸於平靜。
馬車駛進儀橋街,停在溫府門前。
裴儉和周言禮同時起身,兩人都想先下去,然後扶念兮下車。
他們身量幾乎一樣。
不過裴儉年長幾歲,肩膀顯得更寬闊厚實,周言禮還是清瘦的少年模樣,倒沒有裴儉看起來挺拔。
車內的幾番眉眼官司,在這一刻驟然變得具象化。
他們誰也不肯讓步,氣氛一時僵持住了。
“念兒?”
馬車外,傳來溫清珩清潤的嗓音,他疑惑道,“怎麼不下車?”
說話間,他上前掀開車簾。
劍拔弩張的氣氛驟然收斂。
裴儉與周言禮重新坐回原處。
做人最忌諱的便是沉不住氣。沒有耐心的人,是沒資格如願以償的。
溫清珩沒料到車廂裡竟坐了三個人。
裴儉與周言禮,容貌上,周言禮勝出,氣度上,裴儉更出眾。
總之,是不相伯仲。
他不由望向坐在正中間的妹妹,目光帶著詢問。
念兮本來等那兩人下車,自己再下去。可見他們又坐回原處,便起身率先走出車廂。
溫清珩伸手扶著妹妹,邊小聲道,“時章怎麼會在車上?”
念兮輕描淡寫,“路上碰到了。”
溫清珩一噎。
他可是看出來了,他們老溫家,遲鈍是祖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