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大房再無出頭之日。
因此他一刻也不敢懈怠,讀書、為官,他沒有第二條改變命運的路可走。
好在他還算爭氣。
再後來,他遇到了念兮,他的妻子。
時間過去得太久,他已經忘了當初對念兮心動的理由。
隻記得他從孤身一人,擁有了一個家。吃飯時多了一雙筷子,睡覺時多了一床被寢……
裴儉直到此刻才想起來,他與念兮,他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一起用過一頓晚膳。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念兮說,她不愛他了。
起初聽到“愛”這個字時,裴儉隻覺得可笑。
他是誰?
大夏史上最年輕的宰輔,即將接任右相,獨攬大權。
他每日要處理數不儘的國家大事,他的一句話,一個態度,就能改變一個人、一個家族甚至是一個邦國的命運。
愛這個字,對一個年過而立的男人來說,太輕了。
輕飄的載不住閱曆,輕浮的拖不住年華。
可現在,裴儉知道,念兮是真的,不愛他了。
裴儉咽下嘴裡的苦瓜,隻覺得苦澀到心裡。
就這樣吧,他告訴自己。
他有既定的路要走。
而她,也會有更體貼的夫君去照顧、愛護她。
這一世,他選擇沒有她。
放過她。
“顧伯父近日可有書信回來?是不是快回京了?”
這才是裴儉今日來的主要目的。
就在半年後,顧國公父子因防守疏漏,以致北梁突襲。北梁騎兵以迅猛之勢一路向南,一連攻占數十座城池。
百姓流離,慘不忍睹。
顧氏父子三人更是在攻城一戰中,以身殉國。
消息傳回京都,王夫人一病不起。
朝廷要治鎮國公府疏漏之罪,是顧辭一力承擔,遠赴邊關,力抗北軍,此生再未回到中原。
後來裴儉官拜左相,曾多次翻閱當年卷宗,事起卻因顧承業疏漏。如今重生回來,自然要避免這場滔天禍事。
提起丈夫,王夫人眉眼間笑意加深,“最遲十一月底,國公爺就回來了。等他這次回來,便要向陛下請奏告老,留在京都。”
正說著話,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王夫人止住話頭,朝著門外的人笑罵,“這麼大的人了,一點兒不知穩重。”
“娘見了時章,自然是看兒子不順眼了。”
說話間,顧辭從外麵進來。
他眼角眉梢都掛著笑,使本就出色英挺的五官更顯蓬勃,任誰見了都能看出他心情極好。
“這是遇到什麼喜事?”
王夫人打趣,“難不成遇上心上人了?”
破天荒地,一句話竟叫顧辭紅了臉。
王夫人更加高興,連忙追問,“是哪家的姑娘?我可曾見過?”
顧辭被說得不自在,轉頭對裴儉道,“回來的路上我都聽說了,今日論經大典,太子殿下都對你讚賞有加。我兄弟就是這個!”
他對裴儉豎起了大拇指。
顧辭一向豁達,更知裴儉一路不易。看到裴儉成功,他是真心高興。
裴儉倒不覺這有什麼好誇耀。
可眼看王夫人和顧辭都興致高漲,便也止住話頭。
他已決心放下念兮,一往無前走向既定未來,也打定主意這輩子不會再付出真心。但對於顧辭能找到心中所愛,他滿心祝福。
於是問道:“回來得這樣晚,難不成還去姑娘家用晚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