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裴儉將新寡的表妹接到府上。
下人將消息報來時,溫念兮正在聽戲。
戲台上伶人們咿咿呀呀唱的熱鬨,愈發顯得看台寂寥伶仃。
一出戲唱完,有情人終成眷屬。
溫念兮也跟著鼓掌。
正房如今人人自危,都在猜她什麼時候給新人騰位置。唯獨念兮一切如常,日日留在東苑聽戲。
府裡都傳她瘋怔了。
裴儉尋來時,手上還牽著一個五、六歲的男孩。
是許宛歆的兒子。
日暮黃昏,雨絲如線。
“這孩子記在你名下,”裴儉開門見山,“以後就是咱們的嫡子。”
念兮沒有應聲,抬頭細細打量對坐之人。
距離上一次見他還是三個月前。
她與裴儉十五相識,十七成親。
裴家大郎驚才絕豔,更有經國之才,短短十年,已官拜右相。左相年邁,裴儉眼看要更進一步,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京裡人人都羨慕她命好。
郎君不光出色,更加“長情”。
成婚十載,即便她不曾生下一兒半女,裴儉也從未起過納妾之意。縱是美人送到他麵前,他也坐懷不亂。
一個手握重權又難得忠貞的男子,可算是絕世好男人了。
“平民老百姓包裡有二兩銀,還想買個通房丫鬟回去伺候呢,”表姐曾拿話勸她,“你是想上天嗎?”
溫念兮不想上天。
她隻想回到地上,有人氣兒的地方,而不是在一潭死水裡沉底。
因為裴儉的心,從來不在她的身上。
十年的夫妻,她甚至忘了如何與裴儉相處。
記得新婚那會兒,她為給裴儉慶生,提前半年跟廚娘學做菜,滿滿當當做了一大桌。又特意請來父母、兄長,隻為給裴儉過一個熱鬨的生辰。
可直到月上中天,長壽麵坨成塊,也隻等到管事歉疚的通傳,“郎君公事繁忙,走不開。”
她獨自將父母送出府門。
父兄臉色黑青,母親欲言又止,她卻還在為裴儉解釋。
第二日,許宛歆親自來替裴儉賠罪,“都是婉兒的不是。若非婉兒頭疾發作,表哥也不會扔下表嫂不顧,陪了我一整晚,表嫂切莫責怪表哥。”
那一刻,念兮感覺自己像是被人扒光了丟在烈日下炙烤。
羞恥難堪。
心口冰涼。
當天夜裡,她沒了此生唯一的孩子——這原本是生辰宴上給夫君的驚喜。
現在,裴儉要將許宛歆的兒子給她。
償命嗎?
表姐罵她蠢,“情愛就是騙騙小姑娘的玩意兒,你都多大了,二十八了!與其在這傷春悲秋,不如趁早找個好生養的納了,養個一兒半女在身邊比什麼都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