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會吧沈知寒同學?”
沈知寒話音未落,白樹就幾乎跳了起來:“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嗎?!”
他恨鐵不成鋼地數落道:“姓慕的當年一分六隻是權宜之計, 若不這樣做他就會魂飛魄散!如今唯有他知曉封魔大陣如何設立, 若不令他複原, 這個世界都會毀滅!!你知道世界毀滅是什麼概念嗎?你自己也要死!!!”
“我知道!”沈知寒聲音也高了起來,“可我與慕逸塵從未謀麵,而他們六人在我眼前都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他們有七情六欲, 有自己的人生, 自己的喜怒哀樂!”他低著頭, 神情無助而痛苦,“他們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愛著我, 保護我!你叫我如何狠下心去做劊子手?!”
“他們不死!所有人都要死!”白樹也急了, “對, 我是不懂你們人類心裡裝得都是些什麼東西, 可區區六人與天下蒼生的存亡比起來孰輕孰重,你自己心中就沒點數嗎?!”
他語氣淩厲,卻字字見血, 沈知寒聞言, 麵上的無助痛苦卻逐漸消失了。
他定定望著不遠處留香將君無心的心臟從胸腔中取出,低聲喃喃道:“或許……哪一邊都不用死呢?”
他的聲音極輕, 白樹險些以為自己幻聽了:“什麼?”
沈知寒還未接話,三人那邊卻又出變故。
一抹淺白色的殘魂在君無心的心臟暴露在空氣之中的瞬間飄搖浮現, 而慕清雲的麵色卻在瞬間精彩起來:“師弟?!”
留香顯然也驚著了, 秀眉一揚:“這又是什麼……等等, 你叫他師弟???”
剖心太過痛苦, 是以留香已然與慕清雲合力令君無心先行沉睡,此刻二人與那殘魂麵麵相覷,麵上驚異之色卻分毫不差。
慕清雲看著靜靜漂浮的殘魂,唇瓣有些發抖,連帶著長及腰際的白髯都跟著顫個不停:“這氣息……絕不會錯,就是師弟!”
“這是玄光?”留香麵色也白了白,“他不是早該飛升了?怎會有一絲殘魂在小無心體內?”
慕清雲搖了搖頭,嗓音卻是有些沙啞:“當年師弟逸塵從墮神天淵之中回返,當夜便在清淨峰引來了天劫。天劫持續足足九日,幾乎將峰頂夷為平地……待劫雲散去,師弟已然消失,的確為飛升之兆啊!”
二人驚疑不定,卻見殘魂竟抬起雙手,極為端正地向著二人作了一揖,隨即再度化作一道流光,牽引著留香手中君無心的心臟落入了沈知寒的胸膛之中。
室內一時寂靜下來,白樹歎了口氣:“慕逸塵布下陣法後,因世界之心的緣故魂體未散,回轉無為宗也並未曾與慕清雲打過照麵,隻是傳了個消息罷了。”
沈知寒有些疑惑:“那雷劫……”
“那是元神雷劫,”白樹幽幽道,“修者欲脫離渡劫,踏入大乘仙境,除了要受肉體雷劫外,還要受九日九夜的元神雷劫。慕逸塵當初本就半隻腳入了大乘境了,肉身獻祭封魔大陣,元神便迎來了元神雷劫。”
“正是在雷劫與世界之心的雙重助力下,他才能勉強抵抗虛空之魔在他神魂中留下的暗樁,成功以神魂一分為六的方式避免了魂飛魄散的直接後果。”
少年又歎了一聲,隨即袖袍一揮,二人眼前景物霎時變化。
無為宗的風雪今日尤其的大。
沈知寒眼睜睜看著碩大的雪片在狂風之中仿若飛刀一般向著自己與少年白樹襲來,卻又一點二人的衣角都沒有沾到。
一株仿若冰晶雕成的巨樹在風雪中巍然屹立,連半絲晃動都不曾出現。
“這是……禁峰?”沈知寒下意識向巨樹前方望去,卻隻見一片空曠,並沒有記憶中的那方冰棺。
正疑惑著,腳踏積雪的聲音卻驟然在二人身後響起。
沈知寒下意識回身望去,便見一道玄衣白發的身影迎著風雪而來。
他衣著端正,滿頭銀絲一絲不苟地束在玄玉高冠之中,未束起的部分便被狂烈的風雪揚起,在身後肆意飛舞,宛如破碎的羽翼。
而他的懷中,卻橫抱著一名隻穿了雪白單衣的男子。
男子眉眼清豔,神態安詳地靠在君無心肩頭,一頭長發未束,順從地沿著他的頰邊頸線滑落,整個人被君無心的靈力護得極為妥帖,沒有受到一絲風雪的侵襲。
在非黑即白的冰天雪地之中,一點格外顯眼的紅蓮火紋落在他舒展的眉宇之間,成了冰冷天地間唯一一點殊色。
君無心麵色溫和,唇角含笑,風姿仿若月宮仙人,可當他走近了,沈知寒二人才看到,他的唇瓣仍舊蒼白,像是被霜打過的殷紅花瓣,萎靡淒豔。
沈知寒下意識拉著白樹為他讓開前路,便見他緩步走到冰晶巨樹之下,隨即靈力外放,整個禁峰瞬間嗡鳴起來。
數不清的冰晶開始從地底生長而出,與此同時,一道殘魂從君無心懷中鑽出,在空中漂浮一圈,隨即瞬間劍氣爆發,將最中心的冰晶三劍兩劍削成了一座冰棺的模樣。
君無心麵上沒有絲毫意外之色,倒像是早就可以與殘魂交流似的輕輕頷首:“多謝。”
殘魂還是不會說話,隻是點了點頭,隨即再度化光,飛回了他懷中白衣人的胸口。
“白樹,”沈知寒拉了拉白樹的手,“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將師尊身上的世界枷鎖轉移給我?”
少年聞言,先是一怔,而後立即將頭搖得好似撥浪鼓:“不行不行,你當背負枷鎖是那麼容易的事情?若是從前倒還可以考慮,可如今虛空之魔內外夾攻,世界屏障早已傷痕累累,你當自己多大能耐?”
他頓了頓,不待沈知寒反駁,便接著道:“彆的先不說,背負世界枷鎖後,屏障上每多一道裂痕,你身上就會多一道傷口,疼痛會每時每刻都伴隨在你的生命中,你受得了嗎?”
沈知寒蹙起了眉:“那師尊身上……?”
白樹毫不意外地點點頭:“沒錯,君無心身上早就全是傷了,不信你自己扒了他看看嘛。”
前者心頭一揪,立即毫不猶豫道:“那我更要從他身上將枷鎖轉移過來了!!!”
“哎呀不行!”白樹甩了甩寬大的袖袍,“就算你不怕疼,你身上修為也不夠啊!君無心那小子離渡劫就剩一道天劫的距離了,如今還被枷鎖壓得幾乎喘不過氣呢,你區區一個分神,想怎麼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