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防口中所謂俊傑者,非指張郃,乃韓浩也。
韓浩為人,以稟性壯烈著稱河內,又不乏智略擔當,自起黃巾以來,聚眾護縣,殺得賊眾望風披靡。
如今王匡上任,特地征召他為從事,麾下舊部都充入官軍。
此人所引數百部眾,皆是本家鄉黨,多為兄弟叔伯之親,這正是: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
魯達初時不以為意,手起打翻十餘人,誰知餘眾不見畏懼,反而怒火大熾,這個喊:“三兒被賊將打死了!”那個叫:“老五死的好慘,給他報仇啊!”
都不顧生死狂攻上來,一條條長槍潮水般戳來,夾雜刀砍箭射,魯達頓時覺察出不對。
要知戰陣之上,戰將甲厚馬快,武藝精強,尋常士兵自然遠不是對手,但若士兵們儘都悍不畏死,隻進不退,那任憑戰將多麼勇猛,最終也是蟻多咬死象的局麵。
若是平原之地,戰將還有周旋餘地,能夠仗著馬力反複衝突,一而再、再而三的撕咬,總有將眾軍士氣摧儘之時。
但此時在山坡上,地勢坑窪不平,馬速一旦受限,再難提升,人在馬上形同高高靶子,若是尋常戰將,縱然支持一時,最後也免飲恨。
魯達卻非尋常人!
察覺不妙,魯達奮力一棒蕩開諸般兵刃,急縱身躍下馬背,雙持狼牙棒尾端,著地席卷猛掃。
他那條棒八十三斤份量,銅釘密布,掄轉開來,擦著死、挨著傷,誰能直攖?眾軍紛紛驚退,頓時打開一片空地。
魯達心中一定——
敵人若真個悍勇絕倫,頂著他大棒此不顧生死撲來,隻消數十人堵塞身周,他再難掄出第二棒去,也隻得施展小巧戰法,覓機遁逃……
但既吃他打出周旋餘地,這條棒得了慣性,此後便是一掄更重一掄,如此舞轉開來,千軍萬馬也自不懼!
似這般使棒,若在馬上,便要衝突不停方可,否則戰馬一旦立住,全憑一雙胳膊,便極為耗費體力,倒不如下了馬,步隨身轉,人隨棒走,到得後來,幾乎全憑鐵棒慣性周轉,反而更耐久戰。
這套以棒馭身的殺法,正是魯達不畏群攻圍鬥的底氣所在。
瘋魔棒法!
後人繪魯達肖像,那條禪杖往往畫為月牙方便鏟,跟沙和尚穿越水滸似的。
其實那禪杖,看唐僧手中九錫禪杖便知,乃是一條鐵棍,頂端數條鐵環構成雲朵般橢圓,其上又串以大小鐵環若乾。
這禪杖於僧人有四般作用:第一是坐禪之時,若見有弟子困了予他腦袋一磕,驅散睡魔;
第二般是雲遊化緣,搖動發聲,以免敲門拍戶惹人不快;
第三般是修身養靜,因禪杖大都長大沉重,持之行走,自然緩慢沉穩;
第四般是趕路防身,走遠路時做手杖使用,若遇見猛獸來襲則揮之痛擊。
魯智深以此為兵,創出瘋魔杖法,其中招數,自然少不了砸、掛、擂、衝、雲、卷、蓋、蕩,總之都是頭重柄長的兵刃使法,換了狼牙棒可謂無縫銜接。
韓浩所部雖然敢戰,畢竟不是那等視死如歸的鐵軍,吃魯達打開了身周空間,那條棒便似渡了劫的惡蟒、得了水的蛟龍,舞成大片黑雲,夾雜千百金光,其披靡之處,好有一比——
好比頑童掄棍入菜地,把什麼大茄子小黃瓜,都打得四分五裂亂飛汁液;
又比作小兒撒尿衝蟻潮,管什麼黃螞蟻黑螞蟻,都衝得千軍席卷萬馬辟易。
間或有靈活些的兵卒,僥幸躲開一兩棒,躡在魯達身後要偷襲,彆忘了還有個韓當呢。
這遼西漢子舞動大刀,砍瓜切菜般料理殘卒,把魯達背後掩護得風雨南透。
韓浩見自己親族吃他這般狠殺,又是心痛又是憤怒,大喝一聲,突出人群,挺口大刀直取魯達,欲把他稍稍逼住,眾軍便好搶進圍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