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征召軍的掩護,盾衛軍也隻好退出戰場。
在往後那些天裡,他們每天都在打,從早打到晚,殺的人越來越多,死的人一批又一批。
河穀軍不僅沒有把教廷打服氣,其戰爭烈度反而提升了。
聖戰軍高層有些紅眼的趨勢,對著河穀軍不要命的猛攻猛打,之前姑且是雜兵炮灰,後來變成了一定組織力的貴族軍隊打頭陣,再後來變成了甲士打頭陣。
三大騎士團急不可耐,他們極希望一口氣就把河穀軍吃掉。
可他們很忌憚河穀軍手中的炸藥,認為那是不祥之物,倘若有個十來斤在腳下爆炸,就算高階騎士和盾衛軍也難免被震傷。
現在就投入三大騎士團嗎?教廷很猶豫。
哪有開局就王炸的道理,一旦投入,必有損傷。而且要有一半兵力防備黑堡守軍衝出來。
但到了第五天,他們終於忍不住了。
最開始是審判騎士,一頭紮入敵營,但不出所料,壓根衝不進去,河穀軍今非昔比,早就脫胎換骨,隻衝破了淺淺一層。
教廷趁著審判騎士撕破防線的空檔,開始投入兵力。
戰場上到處都是屍體,戰馬衝鋒不起來,盾衛軍衝殺了過去。
眼見著原本結構嚴謹穩固的陣容變得越發變形,疑似有崩潰的跡象,威脅到了輔軍所在的中軍,一位小隊長抱起數十公斤的炸藥包——本來是搭配小型投石機使用的。
他點燃後,抱著那包炸藥,衝入了盾衛軍和教廷騎士的人群中。
“為了吾王!”那個不知名的、在輔助軍擔任小隊長的使徒高喊道。
轟隆!
一瞬間,漫天碎肉血霧在白色煙霧揚起。
敵我雙方都被炸蒙了。
最近的兩個盾衛軍當場倒下來了,山銅鎧甲內部的人七竅流血,暈死過去了。
“重裝!重裝!把他們推回去!給我推回去!!”傑特當場紅了眼,大吼道。
本來陷入頹勢的重裝大盾不知哪來的力氣,強行抗住了體重數倍於自身的盾衛軍和教廷騎士,臉色漲紅,沒有再繼續後退。
這是一場艱難又漫長的鏖戰,仿佛每分每秒都被拉長到了一個不能接受的長度。
直到狂風從遠方吹來。
像是白浪吹拂海岸,如大海上岸。像是寒冷漫過深秋,如冬季降臨。
“嗚……嗚……嗚……”
那是巨大的號角聲,洪亮且可怕,像是耳邊有個巨人在低吼,遠遠的輻射向整個戰場。
伴隨號角聲,出現在遠方的是冰島之王的旗幟。
它的紋章是沾染著血跡的交叉雙斧,殘酷又鋒利。
“蠻族號角?!是冰島之王的斧衛隊來了!”聖戰軍的騎士大吼道,他勒住那聽了號角而變得狂躁的馬匹。
那絕非尋常的軍隊,乃是冰島禁軍,他們簇擁著冰島之王亞爾曼,和他一並奔赴戰場,從地平線上出現。
所有的斧衛隊俱是身材高大、裝備精良,手持三五十斤的厚背重斧。
而早在百餘年前,在征服者尚未征服冰島和伊戈之前,他們被稱作狂戰士。
最高大魁梧的莫過於冰島之王亞爾曼。
他身高兩米,扛著八十斤斧子,肩膀掛著箭矢,雖是步戰者,卻足以令所有征戰騎士膽寒。
冰島是伊戈混血,體質的適應性強到可怕,飲下了那用草藥和蘑菇調配的秘藥,疲憊的身體湧上了新生的力量,常人喝了暴斃,他們喝了能支撐未來數個小時的戰鬥,且不會被副作用擊倒,他們的體質耐受度相當恐怖。
“我們衝破裂甲的封鎖,船隻翻了,馬匹死了,但我們依舊靠著雙腿來到這片戰場了,現在咱們來支援黑鐵之王和河穀的弟兄了,讓這群叛軍雜碎見識見識冰島勇士的厲害吧!”亞爾曼用堪比巨人的洪亮嗓音說道。
他戰意高漲,深吸一口氣,再度猛力吹響蠻牛號角,由於力道過大,那號角竟然轟然爆碎了。
百餘年前的海盜王進攻大陸時吹響的號角,時隔百多年後,完成了它最後的使命。
“奔向戰場!衝啊!兌現承諾!殺啊!”
“為亞爾曼陛下而戰!”
“亞爾曼為伊奧陛下而戰!!”
一千多位全副武裝的狂戰士在平野奔襲,如重斧般橫掃了聖戰軍的側翼。
傑特終於明白聖戰軍為何不計損失的進攻他們了。
隻因援軍就在後方。
“掩護冰島戰士!掩護他們!!”傑特拔劍說道。
他身先士卒,衝了出去。一眾職業大隊也全都癲狂起來,深受那壯烈號角的感召,隻覺熱血沸騰,精力一下子湧上來了。
這一日,河穀軍和斧衛隊聯手大敗聖戰軍。
差點將戰線推到了黑堡城下。
但聖戰軍高層穩住了陣腳。
……
一處小山坡。
蓋爾騎馬趕來,而派恩等他多時。
這是兩位公爵的秘密會麵。
派恩大公說道:“亞爾曼抵達天馬平原了。”
“亞曆克斯掩護了冰島斧衛隊,”蓋爾的麵容相距四年前蒼老許多,北方戰線牽扯了他太多的精力。
在海盜王的幫助下,裂甲防線被亞爾曼撕裂,斧衛隊死傷慘重,而破碎弓手亦是如此。
他說:“伊戈人有可怕的韌性,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派恩嗓音悠揚的說道:“但他們改變不了結果。我放出去的騎士們回來了,這也意味著橡木也很快抵達了,這是一場最終決戰。”
蓋爾又說道:“伊奧利恩給亞曆克斯傳信,讓海盜勤王,他會封亞曆克斯為北方之王,海盜占領的土地也不會收回來。但亞曆克斯並未同意,這是個很不祥的征兆。”
這算是詔安,整個北方戰線和荊棘半島都是北方之王的土地。
作為政治交換,亞曆克斯要解黑堡之圍,成為征服者秩序的擁護者。
但亞曆克斯未曾答應。
派恩望向北方,他那藍色海藻般的亂發被來自北方的風吹動,清晰感受著那遙遠卻迫在眉睫的異族威脅。
“亞曆克斯答應過來的話,那也沒什麼可怕的,不過又是一個亞爾曼那樣的人罷了,倘若他膽敢進入黑鐵腹地,那些蠻族必將遭受雷霆一擊,那些伊戈人總以為他們很強大,但實則他們弱小到不堪一擊。”
怒潮公爵說:“可他沒來,沒來。他既不幫黑堡,教廷也容不下他,他在密謀和籌劃些什麼?如果他的智慧告訴他拿下北方戰線就夠了,所以就懈怠了,對未來的戰爭沒有防備了,隻想當個大地主,那他就是最愚蠢的人。伊奧利恩放縱他,但我的眼裡可容不得沙子……”
蓋爾忽然說道:“派恩,你想當第二個伊奧諾斯嗎?”
他仿佛又回到了七歲那年,溫暖的春季,綠草嫩青,鮮花綻放,龍堡春光明媚,是個極舒適的日子,溫柔優雅的母親尚未離世,對他娓娓講述伊奧諾斯的輝煌傳說。高大挺拔的阿爾斯特牽著那個枯瘦的藍發小孩來到他麵前,那孩子的臉上不斷脫皮,顯得有些難看,父親告訴他,那是他的異族兄弟,他們要攜手互助,如初代公爵們般對彼此永遠忠誠。如今的他又站在他麵前,飽經血脈侵蝕的臉龐粗糙如礁石,眼眸活像是淹沒大地上的汪洋大海。
那片海洋直視著蓋爾,風平浪靜卻又波濤洶湧,“我從未覬覦過那黑鐵王座,從未。”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