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一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嗯。
一定是她自己嚇自己。
……
……
時近正午。
解華川來到病房。
助理辦出院手續去了。
葉心儀跟解華川打完招呼之後,就很識相地坐在一旁,乖乖地不說話,把時間和空間都留給解華川與喬黛染。
解華川坐在喬黛染身邊,低沉的聲音有點沙啞,關切地問:“身體感覺好點了嗎?”
“好多了。”喬黛染稍微頷首,直直凝視解華川,等待著。
“不會怪我不來看你吧?”解華川的語速很慢,似乎小心翼翼,又似乎在拖延時間。
“不會。”喬黛染搖了搖頭,眼神始終直直地凝視解華川,“葉心儀跟我說了,父親昨天來過,卻見我在睡著,不忍心叫醒我。”
“嗯。”似乎在回避喬黛染的凝視,解華川垂下眼睛,連連點頭,“那個……那晚的事情……”
“父親但說無妨,不必避諱。”
“嗯……”解華川終是抬眼看向喬黛染,交握的雙手不自覺地交搓著,“都是蘇夢。”
“解太太?”喬黛染滿眼疑問。她對蘇夢的所作所為不感到意外,她的疑問其實是——隻是蘇夢一人的詭計嗎?
“嗯……”解華川很重很重地歎了一口氣,羞悔似地又再回避喬黛染的視線,“她做出這種事情傷害你,我本來是應該跟她離婚的……可是……現實因素太多……如果我跟她離婚……給她一半的家產倒是小事……連城珠寶是我多年的心血……”
“父親。”
喬黛染打斷解華川的解釋。
解華川愕然地抬眼看向喬黛染,等著喬黛染發話。
“父親不必解釋。”喬黛染很淡地扯了扯嘴角,不是笑,而是一種理解,一種勸慰,“我明白。”
“你明白?”解華川仍是一臉錯愕。
“縱使我不明白,父親也無須多作解釋。”喬黛染又再扯了扯嘴角,微微地笑了笑,“父親自是有自己的考量。”
縱使,喬黛染來到這個年代沒多久,就果斷地跟穀子鋒離了婚。
但是,來自千年之前薩釋國的她,很能理解婚嫁的身不由己。
就如,她原本要身不由己地嫁給離淵,成為離淵的妻,成為薩釋國的皇後……一切,都是宿命……反正她明白。
“這個……”解華川晃了晃神,聲音中竟帶著一絲畏懼,不是因為恐懼而生的畏懼,而是由愛而生的畏懼。解華川試探著問:“你會因此對我生氣嗎?”
“不會。”喬黛染再度搖頭,稱不上釋然,卻也沒有耿耿於懷。
“謝謝你的理解……”
解華川突然止住了話。
咬了咬牙。
交握的雙手搓得有點紅了,卻不自知。
解華川內心很掙紮,掙紮著,不知道是否應該把當年,蘇夢謀害喬雨幸的那些事……告訴喬黛染。
誠然。
喬黛染是喬雨幸的女兒,應當有知情權。
可是。
正如蘇夢所說,年代久遠,苦無證據……就算喬黛染知道自己的母親是被蘇夢殘忍害死的……又能如何?除卻仇恨,憤恨,傷心……無論解華川還是喬黛染,都彆無他法。
“父親?”
喬黛染輕聲叫喚失神的解華川。
解華川猛地回過神來,心慌且心虛地看向喬黛染,在視線碰上喬黛染眼神的瞬間,卻又馬上彆開了眼。
“父親可是還有話要說?”把解華川的心慌和心虛都看在了眼裡,喬黛染疑惑地蹙了蹙眉。
“沒……”
自知說“沒有”不具說服力。
解華川停頓了半秒,才說:“我想說的是……一切都是蘇夢做的,跟莉莉沒有關係……希望你不要因此而牽連怪罪莉莉。”
喬黛染眉頭緊皺。
跟解莉沒有關係?
除了解華川,誰會相信?
喬黛染在心中冷笑一聲,表麵卻仍是點了點頭,默不作聲。
解華川也不逼迫喬黛染親口回答,隻要喬黛染願意點頭、願意表示相信、願意跟解莉保持表麵上的和平……就夠了。
話雖如此。
無論是喬黛染還是解華川,心底都對解莉有了防備之心。
“聽說,父親搬家了?”喬黛染認為,她多多少少該對此表示關心。
“嗯。”解華川私心裡不願細說此事。
“新家還習慣嗎?”依稀,仿佛,不久之前,他們之間也有過這樣的對話,左不過當時是解華川問喬黛染是否習慣新家。
“還行。”解華川仍是對搬家的話題極為躲閃,不願多談。
說起搬家。
解華川免不了又要想起蘇夢謀害喬雨幸的那些事。
那些事,就像一把又一把生鏽的鈍刀,深深地插在解華川的心頭。傷口更像是被鐵鏽感染了般,蝕骨腐肉,隻要稍微觸碰,就會痛徹心扉。
為了不讓喬黛染感受這種無法掙脫的痛,解華川更加堅定了決心——不能把真相告知喬黛染。
此時。
助理走進病房,告知解華川,已經辦理好喬黛染的出院手續了。
解華川對喬黛染說:“我們先去吃飯。吃完飯,我再送你回家休息……好嗎?”
喬黛染本想說,她才剛吃飽。
葉心儀卻搶先跳起身,用力地拍著手掌,活像是快樂的土撥鼠似地鼓掌,笑著說:“好呀好呀,我們去吃飯!我們去吃什麼?管他吃什麼呢!解叔叔帶我們去吃的,一定是最好吃的!”
喬黛染橫了一眼葉心儀,意思是:你明明才剛吃完早餐沒多久,現在又一副餓死鬼的模樣,簡直是給本公主丟臉!
葉心儀秒懂喬黛染的意思,衝喬黛染嗬嗬一笑。
葉心儀稍微克製了一下下,臉上卻仍是一副“耶耶耶,我們要去吃好吃的了!”的快樂土撥鼠模樣,一臉期盼地看著解華川。
解華川被葉心儀的模樣逗笑了,心頭的傷口似乎舒服了一些些。
暗自歎了一口氣。
換上慈愛的笑容。
解華川笑著對喬黛染和葉心儀說:“走,我們去吃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