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感覺到有人站在他身後為他擋雨。
他回過頭,發現身後站了個紮著高馬尾辮,戴著黑色金屬框眼鏡的女生。
她一隻手搭在淺綠色行李箱拉杆上,一隻手撐著一把透明的雨傘,側身麵向住院大樓門口,站在風刮來的方向。
路燈昏暗,雨絲綿密,在橙黃的光線下連成疏疏密密的雨簾。
冷颼颼的風無孔不入湧來,不停歇的雨拍打在後背,比冰水還刺骨,卻全被她手裡握著的透明雨傘阻隔在外。
也許是他驀然抬頭的動作驚擾到女生,女生一慌,急忙掏出衣兜裡的手機打電話。
“喂,媽媽,你們還沒買到毛巾呀?”
“舅媽說醫院小賣部就在住院大樓向右走三百米呀。”
“媽,我在住院大樓這邊的桂花樹等你和舅媽哦……”
看著那屏幕完全沒亮的手機,周時深很想提醒她,“同學,彆演了,你演技不太行。”
但女生真誠為他擋雨的模樣終究讓人不忍心拆穿。
於是,他拉高口罩,默不作聲地回過頭,繼續蹲下看柚子茶自己玩自己。
聽完周時深袒露他們“第一次的相遇”,蘇雨晴霎時間明白了為什麼她剛來一班男生就對她照顧有加。
原來隻是因為“報恩”。
虧她還以為.....
蘇雨晴垂下頭,接過他遞來的酸奶,忽然覺得這段時間以來,那種猜來猜去的糾結感覺沒有了。
她用吸管尖戳破草莓味酸奶塑料封膜,偏過頭,擠出一絲笑容,掩飾莫名的失落:“謝謝班長的酸奶,感覺還是草莓味最好喝呢。”
提起一袋子的酸奶,周時深背起貓包,把她送到荔灣苑B區19棟。
與男生告彆後,她摁電梯上樓,輕輕地擰開門,走進房間,關上房門。
她掏出手機,打開筆記本電腦,把手機裡那張黑傘為橘貓擋雨的照片拉進電腦。
那天晚上,男生戴著黑口罩,手撐一把黑傘為橘貓擋雨,當時的她確實認不出他是周時深。
隻是覺得那男生明明自己冷得發抖,也要為小貓撐傘很令人動容。
所以,原站在住院大樓門口的她,忍不住悄悄拿下手機拍下了那溫馨的一幕。
不忍心男生再淋雨,她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收起手機,撐開透明傘,拖著行李箱徑直走向了男生。
治愈人心的照片她一直沒刪。
她對著電腦屏幕,滾動鼠標光標把照片放大。
照片裡,撐黑傘的右手確實纏繞厚厚的白色繃帶。
隻是當時的她沒留意。
確定撐傘的是周時深,現在更不可能把照片刪了。
她登錄扣扣空間,建了個名叫“他”的僅自己可見的相冊,把照片拉進相冊,輸入一串密碼上鎖後,合上了電腦。
*
回到學校,蘇雨晴重新被鎖進牢房,過著一周接一周的牢獄生活。
自從和周時深“相認”後,兩人不知不覺間結成了“送奶聯盟”。
周時深每天早上會在她的桌洞塞一瓶酸奶,五種口味輪流更換,但草莓味居多。
早讀課下課,蘇雨晴指尖握住酸奶杯璧,用吸管尖戳破塑料封膜,吮吸一口,酸酸甜甜的奶香沁人心脾。
蘇雨晴尋思著如何給男生“回禮”。
畢竟他已經給自己送奶一周了。
周時深是那種,你為他撐一次傘,他便想法設法要還你人情,幫你撐傘之餘還附贈每天早上的酸奶的男生。
像他這般“知恩圖報”,她實在沒辦法再心安理得接受他的酸奶。
第二天六點。
蘇雨晴從宿舍出發,經過二飯,待自動售賣飲料機的身影走後,她上前買了一瓶原味豆奶。
六點二十分。
蘇雨晴來到教室,教室裡依然空無一人,男生坐在身後專心致誌地看書,她在前方認真刷題。
在六點四十來臨前,她會擁有和他單獨相處的二十分鐘。
他翻書頁、她的筆尖落在紙張上,會同時發出沙沙沙的聲響。
同樣的聲音,同樣的靜好。
就像是對接秘密的暗號,聽見便能讓她擁有一整天的好心情。
一半的沙沙聲停下,蘇雨晴擱下黑筆,把寫好的物理試卷塞進書包,伸手摸到書包隔層,藏在裡麵的豆奶水霧涔涔,水珠染濕她的指尖。
指尖握在塑料包裝上緊了又鬆,鬆了又緊,反複深呼吸,手心分不清是水珠還是汗珠。
猶豫三分鐘,蘇雨晴長歎了口氣,轉而去拿旁邊的筆袋,沒勇氣當麵給他送豆奶,等他離開座位再說吧。
一連過了好幾天,蘇雨晴書包裡已經擱置了五瓶豆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