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聽見這句話後, 用自己的小肉墊輕輕拍了拍周玉玉的胳膊。
答應她哇，快點答應她哇！
在小貓咪的心中，還是鏟屎官最最最重要。
他靠著可愛的模樣哄鏟屎官天天給他喂吃的，周玉玉為什麼不能靠著聽話去抱緊陶安然的大腿！
周玉玉坐在路邊的台階上, 仰起頭盯著陶安然看, 有些迷茫的開口問道：
“為什麼一定要打掉孩子呢？”
本身她就已經落魄的不行, 更彆提這個姿勢擠到了她的肚子，讓她覺得有些不舒服，微微皺起了眉。
她們不是同一個世界裡的人, 如果不是因為上學的話, 可能她這輩子也接觸不到陶安然這個層次的人。
所以她在陶安然的麵前會說自己的理想，會說自己對未來的期許，唯獨不會說她內心的彷徨和自卑。
當初寄人籬下時, 她住著的是嬸嬸臨時收拾出來的雜物間，甚至連一個單獨使用的水杯都沒有。
一次性紙杯使用的次數太多，微微用力就會捏出一角，熱水倒進去時散發出來的難聞味道，周玉玉這輩子都忘不掉。
人在有了能力後總會發了瘋一般想要去彌補過去的缺失，世界有這麼大，可對於周玉玉來說，好像隻有安安和肚子裡的寶寶是獨屬於她的東西。
同樣，也是她跟這個世界唯一的聯係。
像周玉玉這樣的人，她從來就不會學著好好愛自己。
特殊的成長環境，讓她生下來仿佛就是為了輸送一切。
曾經往陶安然身上，現在往安安身上，以後往她還沒有生下來的孩子身上。
她一直都覺得，自己的人生意義就在於此。
陶安然從衣服口袋裡摸出了煙和打火機, 還沒點燃就先想到她麵前這位是個孕婦，硬生生克製住了衝動，摩挲了一下手指緩解焦慮。
她本身就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如果周玉玉不是曾經她最好的朋友，她隻會默默希望這人彆死她家門口。
“我要是想扶貧，可以去山區資助那些貧困女童念書。”
“還是說你覺得你把這個孩子生下來，你能養得活？靠什麼養？靠同學借給你的那兩百塊錢？”
就周玉玉現在的這個情況，就連飯店裡麵洗盤子的職位都不一定能應聘上。
陶安然絲毫不留情，將周玉玉不願意認清楚的現實全都直白的暴露在她眼前，逼迫她認清楚現實。
“我……”
周玉玉根本不知道自己應該給出什麼樣的答複合適，動了動嘴唇半天都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出來。
“你清醒一點。”
“你的事情我都問清楚了，你真覺得像是宋之禮那樣的基因，值得你把這個孩子生下來嗎？”
陶安然一直都非常相信基因遺傳的事情，她從來就不相信一個人品敗壞毫無責任心的男人提供的精子，能生下來一個懂事出色又孝順的寶寶。
“這是我的孩子，跟他沒有關係。”
“你說這句話的時候就不覺得好笑嗎？”
在陶安然銳利眼神的注視下，周玉玉心裡那些可憐的幻想就像是陽光下麵的彩色泡泡，一戳就破。
“算了，我們去那邊說。”
陶安然本來想在路邊跟周玉玉把這件事情說清楚，可到底還是顧及著她是一個孕婦的身份，帶著她一起去了附近一家茶館的包間。
安安乖乖坐在周玉玉的懷裡，一隻爪爪按住自己另外一隻，忍住想要去扒拉桌子上茶點的衝動。
沒辦法，之前被那樣養著沒吃到什麼好吃的東西，現在就連路邊的耗子安安都恨不得湊上去啃一口。
可麵前這個兩腳獸一看就很不好惹，比之前揍他的那隻狸花貓還要凶！安安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顯得老實巴交一點。
“你如果真喜歡孩子的話，完全可以等自己事業成功之後再去組建一個家庭，讓寶寶在充滿愛的環境中誕生、長大。”
“如果你是你肚子裡的孩子，你希望你在這種情況下被生下來嗎？”
“除了你以外，應該沒有任何人期待他的降生。”
陶安然實在想不通，為什麼周玉玉在這件事情上會糊塗成這樣。
居然還天真的幻想著這是她一個人的孩子，可這個孩子身上明明流淌著宋之禮一般的血，也就注定了她的一輩子都要跟一個人渣糾纏不休。
“打掉這個孩子，你還有重新開始的機會。”
“如果你堅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的話，最起碼未來三年時間裡他都需要被人照顧。你辛苦讀書這麼多年才拿到手的學曆，就會變成一張廢紙。”
沒有任何一個公司願意招收上班還要帶孩子的員工。
“你想把他生下來，你養得活他？你有算過從懷孕生產再到將孩子養大這個過程中需要花多少錢嗎？”
“生下來之前你要產檢、你要做胎教。”
“生下來之後你要買奶粉、紙尿褲。”
“你買得起學區房嗎？你能讓他贏在起跑線上嗎？你能在他問起爸爸在哪裡的時候給出一個滿意的答案嗎？”
“還是說，你要告訴這個孩子，他的出生並不在他爸爸的期望中。”
“你要讓他，變成下一個你嗎？”
陶安然的手指一直在桌麵上麵輕輕的敲著，每一下都非常有節奏感。
最後一句，狠狠擊潰了周玉玉的心理防線。
周玉玉伸出手輕輕扯了扯自己身上廉價的衣服，安安察覺到了她的窘迫後，急忙伸出自己的爪爪幫她按住。
沒關係啦，貓也不嫌家貧！
他相信鏟屎官這麼厲害，以後他們一定能一起過上好日子噠！
“上次你給這隻貓買貓糧，還是找同學借的錢。幾塊錢一斤的貓糧，你有想過是用什麼東西做成的嗎？”
“石子磨成粉，或者是紙殼箱，再加上誘食劑，貓就能吃的很香。”
周玉玉還沒有來得及給出什麼反應，這隻小煤老板就先震驚的瞪大了眼睛。
臥槽！？他吃了那麼長時間的石頭紙殼箱？！
不能吧！！！
看出了他眼中的震驚後，陶安然伸出手輕輕撓了撓他的下巴。
“你要實在是養不好這隻貓的話，不如將這隻貓送給我養。彆的我不敢保證，但是我絕對不會讓他吃那麼便宜的東西。”
小煤老板急忙伸出自己的爪爪，緊張兮兮抱住周玉玉的手臂。
怎麼天天都有人想綁架他這隻帥氣的小貓咪！
對於自己吃了那麼多石子和紙箱這件事小煤老板非常震驚，但是卻並沒有想要離開鏟屎官的打算。
在將現狀都跟周玉玉分析清楚之後，陶安然把其中一杯茶推到了她的麵前。
翹起了一郎腿，姿勢變得放鬆了些，就連語氣都溫柔了不少。
“回國後，我爸媽都很支持我的事業，我打算自己創建一個工作室來完成我的夢想。隻要你打掉這個孩子，你就能加入我的工作室。”
“等到我的公司成功上市後，你就是元老之一。”
“隻要你願意回頭，一切都不晚。”
陶安然不忍心看見她曾經最好的朋友，就這樣陷入深淵中，所以不管怎麼樣，她都想伸手把這個人給拽出來。
有些人覺得事業順利、自由獨立的生活最舒服。
有些人覺得夫妻恩愛、孩子健康的生活最滿足。
對於不同的人來說，人生中重要的東西也不一樣。
陶安然從來沒想過把自己的想法強加到周玉玉的身上，但凡現在她肚子裡孩子的父親是一個正常人，她都不會步步緊逼。
隻會送上自己的祝福，恭喜周玉玉以‘母親’這個新的身份，開啟新的人生篇章。
“你讓我想一想，你先讓我好好想一想。”
周玉玉糾結的將自己頭發抓的一團糟，理智告訴她打掉這個孩子不管對誰都好，可偏偏情感上就是舍不得。
安安看見她難過，著急忙慌的湊上去用爪爪拍了拍她的後背安撫。
算了算了，真想生的話就生吧，大不了他撿垃圾養家嘛。
周玉玉伸手將這隻小煤老板抱在懷裡，眼淚順著眼角滑落，滴在安安的毛上，剩下一陣潮濕。
“喵嗚~”
小貓聲音裡帶著非常明顯的心疼。
陶安然包裡麵的手機震了一下，拿起來一看是她父母發過來的短信，大概是詢問她現在工作室籌備的怎麼樣，需不需要幫忙。
有愛她的父母在背後撐著，陶安然從來沒想過自己創業有失敗的可能。
畢竟就算是一灘爛泥，有足夠多的人脈慢慢扶，也照樣能上牆，就是上牆的方式不太體麵。
周玉玉想了很長時間，一直到麵前那杯茶涼透，她才抬起頭盯著陶安然看，等陶安然的注意力落在她身上後，開口問道：
“你能不能借我一點錢？”
這句話氣的陶安然瞬間氣血上湧，伸出手揉了揉自己酸痛的太陽穴。
“你什麼意思？”
“我身上的錢不夠。”
“想讓我幫你養孩子？我又不欠你的。”
“不是。”
“那你什麼意思？”
“借我一點錢，我去醫院掛號，預約流產手術。”
周玉玉艱難的將這句話說出口之後，整個人瞬間輕鬆了許多。
那個孩子對於她來說是牽絆，同樣也是負擔。
或許自己對於這個寶寶來說也是一樣。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他肯定不願意在這樣的家庭裡麵出生。
陶安然的態度十分強硬，說清楚了如果周玉玉願意打掉孩子她才會幫忙。
周玉玉雖然是在國內知名的大學裡熱門專業裡畢業，但是同樣出色的人實在是太多太多了，她在這其中根本就不起眼。
熱門專業裡每年應屆畢業生都有那麼多，一個蘿卜一個坑，想擠進一個坑裡的蘿卜很多，總不能空著。
想把孩子養大後再回頭去找工作，那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與之相反的是現在，在把這個孩子打掉了之後，就算沒有陶安然的伸手幫忙，她願意放下身段的話，養活自己跟安安肯定不成問題。
沒有任何的機會會一直在原地等誰。
抓不住，就隻能錯過。
陶安然之前安慰她的那麼多句話裡麵，有一句話直接戳中了周玉玉內心深處。
她不願意看見自己的孩子，變成曾經的自己。
在單親家庭裡麵長大的孩子，不一定真的會因為自己是單親家庭就自卑。
但是身為一個母親，她一定會一輩子都陷入無窮無儘的自責中。
不斷的內耗，因為自己沒能給孩子提供一個足夠好的生活環境而自責，拿自己去和其他的父母來進行對比。
情緒在這種情況之下反複被折騰，或許在未來的某一天裡，她也會因為現實生活中的種種不如意而對孩子產生怨懟之心。
去想如果不是因為有這個孩子存在的話，或許她可以過完全不一樣的人生。
周玉玉想清楚了後，儘量平靜一點讓自己接受她跟這個孩子沒有緣分的事實。
陶安然都已經組織好了罵這個戀愛腦的話，又硬生生咽了下去改口道：
“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我身上的錢不夠，你能不能借我一筆錢讓我去醫院裡先把這個孩子給打了？”
陶安然仔細觀察了一下周玉玉的表情和臉色，確定她現在不是在騙自己之後狠狠的鬆了一口氣。
從自己隨身攜帶的包裡麵拿出來了一張卡，遞到了她的麵前。
“密碼是你的生日，隨便花。”
“身為一個老板，我可不希望擁有一個病殃殃的員工。”
“流產比生產對身體造成的傷害要小上很多，但是小月子也得好好做。先住到我家裡去吧，我媽剛給我買的房子，我一個人住挺孤單的。”
在來找周玉玉之前，陶安然先仔細了解了一下這方麵的知識，確保她能將周玉玉給照顧好。
“好。”
提前預定好了他們本市最好的一家醫院後，陶安然親自開車帶她回了自己家。
在陶安然回國後，她父母買了市中心的一套房子送給她做禮物。
不管是從裝修還是房間上的布置來看，都很符合周玉玉的審美。
當初陶安然和周玉玉兩個人之所以可以成為朋友，在某些事情上麵的喜好也有一定的重疊。
“剛好我選好的公司地址離這個地方不遠，以後上下班我們都可以一起。”
家裡的保姆是陶安然母親選好的，非常優秀。
看見陶安然帶了一個朋友回來後，主動問起了周玉玉的口味。
就連那隻貓到底是要吃貓糧還是煮熟的貓飯，保姆都有考慮到。
小煤老板就待在旁邊，聽見那個保姆問起自己的時候，非常沒出息的吸溜了兩下口水。
看起來就像是剛進大觀園的劉姥姥，坐姿端正揣著爪爪，看起來有些受寵若驚。
哇，他也有份哇？
小貓也知道自己現在的這個行為稍微有一些丟人，但是作為一隻已經很長時間沒吃到好東西的煤老板，實在是控製不住口水想要往外冒的衝動。
嗚。
陶安然注意到了他的這個動作之後，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這到底是多長時間沒給這隻貓喂點像樣的東西了？你看他現在都饞成什麼樣子了。”
正在陷入自己沉思中的周玉玉在聽見陶安然這句話之後，下意識扭過頭去看了一眼。
安安實在是控製不住，怎麼樣才能將自己的口水給吸溜回來，就隻能伸出爪爪捂住了自己的臉，在柔軟的沙發上麵滾了一圈，讓自己看起來顯得不那麼丟人。
陶安然覺得這隻小貓的行為十分有趣，可周玉玉在看見之後，卻有一種莫名難過的情緒在心頭彌漫。
明明當初她把安安抱回家的時候，就跟這個小家夥承諾過，一定會努力讓他吃上最貴的貓糧，最好的罐頭。
沒等周玉玉習慣性陷入自我內耗中，小煤老板就先撅著屁股撲到了她的懷裡，用屁股對著剛剛還在嘲笑他的陶安然。
過分，實在是太過分了！
身為一隻小貓咪難道就不要麵子的嘛！
小煤老板越想就越是生氣，陶安然盯著他氣鼓鼓有些炸毛的背影，笑聲越來越大。
自從回國之後，聽見她曾經的好朋友居然糊塗到這種地步，陶安然就覺得一切都非常的糟心。
現在因為有這隻小貓在，心情變得輕鬆了許多。
當天晚上，周玉玉躺在柔軟的大床上聽著從旁邊傳來的小貓呼嚕呼嚕的聲音，沒有絲毫的睡意。
在她和宋之禮決裂的時候，就已經單方麵刪除了宋之禮的所有聯係方式。
畢竟他們之間被他媽以不著急的借口拖著，一直都沒領結婚證。
周玉玉當時還真的就相信了這麼拙劣的一個接口，現在再去想時，忍不住在心中嫌棄自己的愚蠢。
連結婚證都沒領，自己就倒貼過去給人家母子當保姆。
也難怪，他們從來就沒有把自己放在眼裡。
之前在宋之禮的家裡，周玉玉想多跟安安接觸一會兒都會被他媽媽用可能會有細菌，貓咪臟死了等借口迅速將他們給隔開。
這個小家夥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在她的身邊躺著。
周玉玉聽著自己耳邊傳來呼嚕呼嚕的聲音，睜開眼睛看了一眼旁邊。
安安睡的四仰八叉，明明是在陌生的環境裡，可看起來卻好像要比之前在家裡更加的放肆自由，肚皮露在外麵。
貓咪在睡覺的時候多半會留一丁點的注意力，用來警惕會有其他人的偷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