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頭發濕潤,一身青衫。
略顯疲憊的臉上多了些鬆馳之意。
“嚴嵩會管著那條狗,咱們無需在意。”蔣慶之坐下,拿出藥煙,“大軍抵達,需歇息數日。俺答大軍的動向就是重中之重。讓夜不收大膽些,越過巴爾斯麾下的攔截,深入北方去打探消息。”
“是。”有人去傳令。
蔣慶之點燃藥煙,眯眼看著外麵。
“大將被我斬殺,俺答會如何應對?”
……
大軍在草原上浩蕩前行,後麵跟隨的羊群一眼看不到邊。
這便是草原大軍的行軍模式……軍隊在前,牧羊人在後。
一邊廝殺,一邊放牧。順帶羊群也是大軍的補給。
直至劫掠到了足夠的糧食。
按照慣例,每次大軍出動總是會收獲滿滿,連牧羊人都能跟著沾光。
“秋色宜人。”
趙全看著萬裡長空,不禁感慨著。
自從俺答令他跟隨自己身邊後,趙全在王庭的待遇就上了幾個檔次。至少那些權貴不敢明目張膽的譏諷他。
寄人籬下的滋味兒不好受,但作為大明那邊的頭號通緝要犯,趙全知曉自己再無退路……白蓮妖人,遇赦不赦!
也就是說,趙全就算是去請降,依舊會把牢底坐穿。
“巴爾斯上次稟告,林思源頗為跋扈,對他的告誡置之不理。更是輕率出擊……”
脫脫在說著自己對局勢的判斷,“此戰明皇令蔣慶之領軍,此人用兵神出鬼沒,林思源若是輕敵……我擔心首戰失利。”
俺答默然。
大軍距離大同還有一段距離,此刻無論他說什麼,戰局早已注定。若是讚同脫脫的分析,對軍心士氣都是打擊。
吉能看了脫脫一眼,脫脫挑眉,帶著挑釁之意,“吉能如何看?”
吉能看向馬天祿,馬天祿微微點頭,暗示此刻不可退讓。
吉能這陣子和馬天祿分析過多次戰局,都覺得林思源對上蔣慶之勢均力敵。
“蔣慶之此人用兵了得,不過林思源也不錯。”吉能說道:“此戰兩說。不過林思源不聽告誡,此風不可長。我以為當令人去嗬斥。”
這是一個萬金油似的建議。
中規中矩。
卻正合俺答的心意。
“令人去一趟。”俺答回頭看了一眼,目光掃過馬天祿。
馬天祿心中涼了半截,心想這是要把自己弄走嗎?
“馬先生去一趟。”果然,俺答開口就準備弄走吉能的智囊。
大戰之前,把一切不利因素,乃至於影響主帥的因素都清洗乾淨,這是俺答的習慣。
沒了馬天祿,吉能就少了一隻手臂。
吉能剛想抗爭,隨即低頭。
趙全冷眼看著這一切,俺答內部的矛盾不少,他覺得最大的問題在於俺答不夠果決。
換了中原的帝王,既然奪了兄長的基業,那麼兄長留下的那些人馬該用的用,不該用的弄死了事。
比如說前宋時的趙二,奪了兄長宋太祖的基業,順手弄死了兄長的兒子,手段果決的一塌糊塗。
“是。”馬天祿微笑應了。
他看了吉能一眼,隨即出發。
“此人不錯。”俺答說道。
眾人附和了幾句,俺答說:“林思源用兵多變,乃是不多得的將才。此次讓他率軍出前,便是要用他的機變,給明軍當頭一棍!”
脫脫笑道:“蔣慶之當初三戰三捷,讓九邊明軍士氣大振。故而首戰必須要建功。大汗的安排再妥當不過了。”
可先前你卻擔心林思源兵敗……無恥之尤!吉能眼中多了冷意。
“馬先生怎地回來了?”有人看到了馬天祿。
馬天祿帶著兩個文官疾馳而來。
“大汗!”
俺答知曉是戰報來了,沉聲道:“說吧!”
馬天祿沉聲道:“林都督兵敗……被俘。”
俺答的眸中多了一抹厲色,當聽到林思源被俘時,也難免咬牙,冷冷道:“他為何不死?”
大將被俘,這對士氣的打擊太大了。
“蔣慶之斬殺了我軍俘虜,用三千多勇士的屍骸在大同西北築京觀,且留下了京觀石。”
“他說了什麼?”俺答問。
“嘉靖二十七年秋,敵酋林思源者帥軍南下,陷長新寨,虐殺將領婦人百姓。慶之聞訊率軍設伏,斬殺敵酋林思源以下三千餘,築京觀於大同西北。”
俺答暴怒,“林思源無能!”
文官繼續說道:
“餘在此告誡四夷,兩軍交戰死傷難免,但凡殺我無辜百姓一
人,但凡虐殺我軍將士一人,大明必血債血償!勿謂言之不預也!”
這是活生生的打臉!
俺答冷冷道:“大同守軍傾巢出動,林思源以五千人馬孤軍奮戰,殺敵無數。惜敗……戰歿。賞林思源家眷奴隸五十,羊三千。”
“是。”
俺答指指脫脫,以及策馬而去。脫脫回身吩咐道:“給了賞賜後,拿下林思源的家人……讓他們消失。”
“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