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臻目瞪口呆。
一個小吏走過去,俯身試探了一下鼻息。
“如何?”藍臻顫聲問道。
小吏搖頭。
“死了。”
……
“藍臻的人去試探,被宮中侍衛殺了。”
消息傳到了蔣慶之那裡,他不禁樂了,“可有人說暴戾什麼的?”
徐渭搖頭,“沒人說。”
娘的,皇帝殺人你等不吭氣,老子殺幾個……不,殺了十幾個豪強,暴戾、殘暴、殺人成性,屠夫……仿佛十惡不赦。
“伯爺,那位老先生已經把私塾交給了弟子,說明日就去城外教書。”徐渭看著自家東主,“京師名儒王庭相竟然教授墨家弟子,這個消息傳出去,多少人要睡不安穩了。”
“無能狂怒罷了。”蔣慶之嘴裡雲淡風輕,卻格外想看看那些人聞訊後的模樣。
還有什麼比挖對手的牆角更令人舒爽的事兒嗎?
徐渭出了伯府,慢悠悠的往外走。
“徐先生這是出門溜達呢?”一個帶著孫兒曬太陽的老人問道。
“是呢!太陽好,出來曬曬。”
“可不是,曬曬好,不發黴。”
“徐先生吃了嗎?”
“吃了,剛吃的大餅。”
“徐先生,家中媳婦剛生了個孩子,本想請伯爺取個名,又擔心叨擾了他。要不……徐先生幫我瞅瞅?”
“你是姓李吧?”
“徐先生好記性。”
“兒子還是女兒?”
“兒子。”
“李哲如何?”
“好名字,多謝徐先生,回頭滿月酒定然要請徐先生坐上首。”
“到時候言語一聲就是了。不過酒須得準備多些。”
“徐先生放心,好酒管夠!”
徐渭走出新安巷,覺得渾身舒坦。
仿佛剛才不是寒暄,而是在紅塵中經曆了一次洗禮。
格外的溫馨。
他晃蕩到了菜市場,見楊招娣坐在那裡吃飯,便走過去吆喝,“上好的豬肉啊!剛宰殺的,這肥膘足有三指寬,吃一口滿嘴流油……”
楊招娣抬頭,“我聽聞長威伯被人擠兌了?”
“嗯!”
徐渭熟練的把後蹄卸了,提起來喊,“上好的豬蹄子,拿回家晚上小火熬著,早上開鍋都是那啥……美顏的膠質,吃一口臉蛋嫩幾分,吃一隻宮中美人都得羞煞……”
“給我來一隻。”一個婦人來了隻豬蹄,徐渭鼓起三寸不爛之舌,成功讓她又買了一對豬腰子,說是回家給男人補補。
放下殺豬刀,徐渭坐在案板上,“你家……話說你這般大了,怎地就沒想過成親?”
楊招娣說道:“誰看得上女屠戶?”
“我啊!”徐渭鼓起勇氣說道,然後彆過臉去,不敢看楊招娣。
“你啊!”楊招娣看著他,良久搖頭,“你是富貴人,我不配。”
“配不配的我說了算。”
“你爹娘呢?”
“都沒了。”
“兄長呢?”
“沒……各過各的,不相往來。”
“那你就是個天煞孤星。”
晚些,徐渭悻悻而去。
邊上老頭說:“我說招娣,差不多就行了。這位看著可是誠心誠意的,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楊招娣放下筷子,眼中有些悵然之色,“他這人看似邋遢,可骨子裡有傲氣,會查人心思,可見有才。
我若是從了他,開始還好,後續彆人取笑他娶個女屠子為妻,他會如何想?今日不覺著如何,明日呢?後日呢?
我爹說,女人莫要好高騖遠,須知男人靠得住,母豬會上樹。”
驕傲的人喜歡走極端,要麼不屑一顧,要麼執拗不肯撒手。
徐渭曆史上九次自殺,可見性子中執拗更多一些。
他悵然了一陣子,轉瞬就笑了起來,“想我徐某自詡才智無雙,竟然屢屢受挫於一個女子。我還就和你較上勁了……咱們,走著瞧。”
徐渭打馬出城,想去看看那位被自家東主視為打擊儒家利器的王老先生。
到了城外工地,還沒進去,徐渭就見幾個士子模樣的男子擋住了王庭相,其中一人竟然指著王庭相喝罵。
“王庭相,你這是要助紂為虐嗎?”
徐渭一聽就不樂意了,下馬過去,“哎!說甚呢?說甚呢?”
那士子回頭見是個不認識的邋遢鬼,便罵道:“狗東西,哪個褲襠沒夾緊把你給放出來了。滾!”
徐渭劈手就是一巴掌。
士子大怒,撿起地上半塊搬磚,“老狗,你竟敢打爺爺?”
“怎地,不服氣?”徐渭嗬嗬一笑,剛想開口,士子舉起板磚用力一拍。
呯!
徐渭翻個白眼,嗝兒一聲就撲倒在地上。
鮮血從他的額頭那裡不斷往下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