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怎地眼熟?
太子許久未曾放鬆的神經,此刻極度鬆弛,隻覺得眼前一切都無比新鮮。
之前的記憶湧來。
“父皇。”
那人的腦袋猛地往下滑去,身體跟著前撲。太子趕緊坐起來拉了他一把。
嘉靖帝坐直了身體,茫然看著周圍,見到太子後,眸色一緊,“我兒如何?”
太子微笑道:“兒從未睡的如此舒坦過。”
“嗯嗯嗯!”嘉靖帝沉默了一會兒,問道,“餓了嗎?”
“嗯!”
“那就用飯吧!”
“父皇,你也沒吃呢!”
“朕……朕辟穀數日不食也是有的。”
嘉靖帝站起來,伸手想摸摸太子的腦袋,又縮了回來,“你先吃飯,朕回去了。”
走到門邊,推開門,嘉靖帝想到了什麼,回身道:“下次……記得告訴朕。”
“是。”
嘉靖帝走出太子的寢宮,黃錦迎上來,低聲道:“先前長威伯讓奴婢拿下了太子這裡的女官張香玉,奴婢把人交給了東廠那邊。”
“可有結果了?”先前有些笨拙的帝王眼中閃過厲色。
“奴婢並未過問。”黃錦垂眸,想到了蔣慶之的告誡。
嘉靖帝目光轉動,等待著的芮景賢趕緊過來。
黃錦退後,直至確保自己聽不到那邊交談的聲音為止。
“陛下,張香玉乃是張太後的人,此人蓄謀已久,尋機到了太子身邊,在太子還小時,便不斷告知太子,陛下會猜忌太子,故而從不親近他……”
芮景賢抬頭,見嘉靖帝麵色鐵青,“她就這麼一直給太子灌輸這些,以至於太子時常做噩夢。”
“朕很是奇怪,太子這些年看似中規中矩,可偶爾和朕相見,卻不見親切,頗為疏離戒備,原來是這個賤人在作祟。”
芮景賢說道:“張香玉還說,她會……她會在地底下等著看陛下父子相殘。那女人瘋了。”
“處死!”
“是!”
帝王威嚴在此刻迸發。
隨後,嘉靖帝大步走下台階,突然止步,“黃錦。”
“陛下。”黃錦上前。
“你明日去一趟太常寺。”嘉靖帝眯著眼。
……
太常寺,最近李煥的境遇不大好。
“你老兄馬上就是長威伯的丈人了,咱們太常寺不少人都把你家姑爺視為敵人,你這是池魚之殃啊!”
多年交好的同僚好友秦越歎道。
值房裡,李煥說道:“兒女都是債,不過既然此事板上釘釘,那要敵視便敵視吧!”
二人閒聊了一會兒,李煥起身送秦越出去。
幾個官吏正在外麵說話,見到他們後,都閉口不言。
氣氛有些尷尬。
秦越見了冷笑。“李寺丞可是做了什麼十惡不赦之事,令你等莫名敵意。”
一個官員乾咳一聲,“我等隻是在說長威伯之事。”
李煥上前一步,“我那女婿有何事值當你等在此無事生非?”
李煥是老好人作風,可老好人發飆,最令人措手不及。
那官員乾笑道:“這不,咱們就是閒談。”
“和老娘們似的。”李煥冷笑道。
“李寺卿這話說誰呢?”官員背後有靠山,聽到這話就怒了,“你那女婿得罪了天下士大夫,怎地,咱們
就說不得?”
李煥問道:“他何處得罪了士大夫?說出個道道來,我為他謝罪!”
官員嘴唇蠕動,李煥罵道:“一心為國的被斥之為國賊,蠅營狗苟;一心挖大明牆角的蛀蟲,卻被讚譽為君子,狗東西,也配說我那女婿?”
官員惱羞成怒,“李寺丞這話可敢衝著太常寺所有同僚說?”
雙方爭吵已經驚動了不少官吏,眾人紛紛走出值房。
官員冷笑道:“來,下官洗耳恭聽。”
此人背後是某位權貴,在太常寺頗為吃香。
李煥走下台階,站在中間。
多年不得罪人的處事方式早已根深蒂固,李煥猶豫了一下,但隨即想到了女兒。
若是任由這幫人非議下去,女兒還沒嫁人,就會背上一個叛逆者之妻的名頭,臭名遠揚。
——蔣慶之是秀才出身,後來被士大夫們冠以儒門叛逆的名號。
李煥深吸一口氣,“誰特娘的敢在太常寺非議本官女婿,我……”
李煥環視一周。
“我彼其娘之!”
他舉起拳頭,“不服,那便來戰!”
眾人眨巴著眼睛。
這是那個炫子狂魔李煥?
“喲!熱鬨呢!”
眾人緩緩看去。
黃錦帶著幾個內侍走過來,笑吟吟的道:“李寺丞。”
李煥的勇氣在叫罵之後消散大半,心虛的拱手,“黃太監。”
黃錦為了親事去過李家,二人算是熟識。
“陛下吩咐!”
黃錦板著臉。
眾人趕緊束手而立。
“太常寺丞李煥,為官多年,兩袖清風……”
一連串誇讚之詞後,黃錦最後說道:“……朕聞其女賢淑,今臨婚期,特冊封為華亭縣主。”
這是……那官員瞪大眼睛,心想即便是要冊封李煥的女兒為縣主,也該是去李家啊!為何來太常寺?
等等!
李煥的女兒被封為縣主?
臥槽!
那是郡王之女的封號!
而李煥不過是太常丞而已!
哪怕李煥的女兒要嫁的是蔣慶之,可最多也就是嫁過去後,給個淑人就頂天了!
太常寺裡,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