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城何等眼色,馬上乾咳一聲,帶著人退下。
蔣慶之走出去,站在台階上,閉上眼睛。
鳥鳴聲不時傳來,露水在枝葉上隨風輕擺,屋簷上苔蘚嫩綠……一切都仿佛映在了腦海中。
朱載坖看了蔣慶之一眼,“表叔。”
“說。”蔣慶之知曉這娃有事兒。
朱載坖猶豫了一下,楊錫乾咳一聲。
“表叔,昨日我見到了父皇。”
“嗯!”
自從得了二龍不相見的評語後,嘉靖帝就很少見幾個兒子。
蔣慶之吸了口藥煙。
煙霧繚繞的看了朱載坖一眼。
“父皇說……我像隻鵪鶉。”
這是說朱載坖係木訥,以及柔弱。
“嗯!”蔣慶之不動聲色。
朱載坖看了楊錫一眼,昨日回去後,他有些沮喪,覺得自己在父親嘉靖帝那裡再也不會被重視了。
楊錫建議他來請教蔣慶之。
朱載坖剛開始不想來,楊錫就說:“我的殿下哎!蔣公子進京才多久,卻能讓陛下重視如斯。除去才華之外,可見他的言行得了陛下的讚許。咱們學一些也好啊!”
其實,楊錫是想讓朱載坖多和蔣慶之來往,最好綁在一起。
如此,一損俱損,一榮俱榮。
到了那時,蔣慶之隻能成為朱載坖的人,為他出謀劃策。
不得不說,這個白胖子的想法不錯。
可當蔣慶之目光掃過楊錫時,他覺得自己仿佛被看透了。
“表叔,我自問並無差池,可父皇……”朱載坖眼睛微紅,“昨日老四也在,幾句話就讓父皇笑了。”
“覺著陛下厚此薄彼了?覺著老天不公?”蔣慶之抖抖煙灰。
“我跟著學了。”朱載坖低頭。
“學了什麼?”
“學老四逗趣。”
“然後陛下一臉嫌棄?”
“表叔怎麼知曉?”
朱載坖震驚的看著他。
表叔仿佛人就在現場。
蔣慶之莞爾,“誰教你學景王的?”
朱載坖看了楊錫一眼。
楊錫上前,“蔣公子,莫非此舉不妥?”
他覺得自己的智謀不差,這些年靠著他,朱載坖才能在宮中好歹混出個人樣來。
“不服氣?”蔣某人最喜歡這等人,見楊錫微笑,可眼中卻有不服之意,就說道:“若是夏言學了嚴嵩的模樣,嚴嵩學了夏言的模樣,你覺著二人的命運會如何?”
楊錫一怔。
接著渾身一震,跪下。
“楊伴伴這是何故,起來!”朱載坖愕然。
楊錫抬頭,“是奴誤了殿下,如非蔣公子提醒,奴還以為自己絕頂聰明,奴……”,他看著蔣慶之,鄭重行禮,“多謝蔣公子當頭棒喝。”
這!
朱載坖看了表叔一眼。
“夏言若是學了嚴嵩,骨子裡的傲氣卻去不掉,在陛下眼中就是虛偽。而嚴嵩學了夏言,骨子裡的諂媚迎奉去不掉,在陛下眼中便是醜態百出……”
蔣慶之淡淡的道:“你有你的好處,景王有景王的優點。盲目學了彆人的優點,隻會畫虎不成反類犬。”
朱載坖恍若被人當頭一棒,“原來如此嗎?”
他突然抬頭,眼中多了喜色,拱手,“還請表叔教我。”
這娃果然不愧是後來的隆慶帝,胸懷不錯。
蔣慶之見楊錫一臉喜色,知曉這貨在為主子和自己親近感到高興。
兩個棒槌!
蔣慶之說道:“人最要緊的是什麼?自知之明。你的長處是什麼?”
朱載坖沮喪低頭,“在父皇眼中,我木訥,蠢笨……一無是處。”
楊錫看著蔣慶之,心想難道這等局麵還能翻盤不成?
蔣慶之笑了笑,“木訥,為何不是真誠?蠢笨,為何不能成為孝順?”
兒子對父親,還需要耍小聰明嗎?
朱載坖一怔。
“無需琢磨什麼,憑著本心去做。”蔣慶之說道:“記住,真誠的孝順,找到這個真誠之心,無論你如何做,陛下都會歡喜。”
“可……可我難得見到父皇一麵。”
二龍不相見,讓嘉靖帝疏遠了皇子們,擔心自己克死他們。
一個帝王,就這麼活生生的被隔離在了親情之外。
可憐啊!
蔣慶之淡淡的道:“我說過,先找到真誠。”
朱載坖回到宮中,冥思苦想。
半夜,他在夢中突然淚流滿麵。
醒來後,他親自下廚,做了一道烤肉,令楊錫送去嘉靖帝那裡。
景王得知後,冷笑,“等著瞧,父皇定然會說他不務正業,令人嗬斥。”
身邊人笑道:“裕王犯蠢,咱們看笑話就是了。”
景王正經的對手是太子。
景王點頭,“不過,看三哥犯蠢,也是一大樂事不是。”
“嗬嗬嗬!”
眾人皆笑。
……
第四更完畢,存稿放完,明天隻能兩更了。能追讀的就追讀吧!畢竟新書期,需要這些數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