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正月初八這日,裴良玉才洗漱起來,就看見雪蕊跑進門。
“姑娘,太子殿下來了!”
“什麼?”裴良玉有些奇怪,“他來做什麼。”
“聽說是皇上讓太子殿下接您進宮,陪太後說話。”
若是因著這個,裴良玉倒半點不覺得意外。從前年節時,她也有過進宮陪伴太後的舊例。
既是要進宮,裴良玉現今身上這身裝扮,就不大合適了,忙喊了青羅幾個來替她重新梳妝、更衣。
薑寸寸過來傳話時,雪蕊也沒敢叫他進,隻說知道了,請太子稍等。
齊瑄的確是等著,他正坐在正堂中,上頭坐著裴大伯、裴父和裴三叔,身邊還圍了一圈裴良玉的兄長、堂兄們。
滿屋子男人,誰也不說話,隻盯著他一個看,若單論架勢,是挺唬人的。
齊瑄頂著滿屋子的視線,鎮定的飲了口茶,心裡隻盼裴良玉能再快些。
等到裴良玉妝扮完,出了院子,才看到迫不及待迎過來的齊瑄。
“你這是怎麼了?”裴良玉被齊瑄眼中的溫和看得心底發毛,“莫不是吃錯藥了?”
齊瑄看了身後的未來三舅兄一眼,才看向裴良玉。
裴良玉愣了一下,想起前頭兩位姐夫的遭遇,忽然就明白了什麼,輕笑一聲,才上前給齊瑄見禮。
齊瑄連忙叫起:“不必如此多禮。”
等上了馬車,出了裴家,齊瑄總算鬆了口氣。
見還在小巷中,裴良玉推開車窗,笑道:“看你這樣子,好似我裴家是什麼龍潭虎穴。”
“隻怕也差不離了,”齊瑄策馬與裴良玉並行,“初時都不說話,我還盼著能彆那麼安靜,後頭你爹與三叔開了口,我才知道,是我錯了,安安靜靜的挺好。”
能逼得齊瑄露出這樣一幅模樣,裴良玉也很是好奇:“到底怎麼了?”
齊瑄不大想說,隻看了一眼薑斤斤。
薑斤斤隻得上前道:“幾位裴老爺輪著考教殿下的學識,初時還是背誦上下文,後頭便是信手拈來一句,要殿下釋義。但凡殿下學過的書冊,幾乎都用來考了一遍。”
“隻是這樣?”裴良玉看了齊瑄一眼,頗有些一言難儘之感。
“若有機會,你大可以自己試試,”齊瑄方才說得太多,現在是半句話都不想多說。
“可惜了,爹他們可不會如此考教我,”裴良玉說完,趕在齊瑄氣惱之前,利落的關了車窗,讓青羅給她泡了一壺熱茶。
齊瑄見車窗關上,卻沒如裴良玉所想的生氣,而是無奈的搖了搖頭,驅馬走在了前頭。
“太子殿下?”
馬車裡,正捧著熱茶慢慢飲著的裴良玉蹙起眉。
這個聲音,她聽了三年多,必不會聽錯的。
“汾陽王二公子?”齊瑄上個月才見過他一次,這會兒自然沒忘,“孤記得,汾陽王府不在這個方向。”
“臣正要去赴宴,見像是殿下,方冒昧出聲,請殿下見諒。”
“無妨,”齊瑄點了點頭,“既無事,孤先行一步。”
範二看了齊瑄身後的馬車一眼,小聲問:“殿下這是,才去過裴家?”
裴良玉的馬車上有家徽,齊瑄倒不意外他會認出來,卻也沒開口確認對錯。
見齊瑄不言,範二知道自己有些逾距,忙牽著馬後退一步,讓開道路。
“聽說皇上已為太子殿下和裴三姑娘下旨賜婚,臣預祝殿下與裴姑娘白頭偕老,百年好合。”
齊瑄麵色稍鬆,難得給了範二一個好臉:“多謝。聽說下個月二公子要與汾陽王同往邊境禦敵,孤也願汾陽王與二公子戰無不勝,身體安康。”
“承殿下吉言,”範二低頭時下意識看了齊瑄後頭的馬車一眼,卻直到齊瑄等人離開,也沒聽到半句話,不由露出幾分失望之色。
小廝小心上前:“公子,咱們還走嗎?”
“走什麼,”範二嗤笑一聲,“正月初八,哪兒來的宴席。回府吧。”
“姑娘?”青羅輕輕喊了裴良玉一聲,“茶可涼了?”
“續些熱水吧,我捂捂手,”裴良玉將茶盞擱回桌上,卻到底沒再捧起來。
範二的出現,到底是巧合,還是彆有用心?
若是一個多月前,裴良玉自然相信是巧合。可在今時今日,裴良玉卻下意識隻覺是彆有用心。
“青羅,”裴良玉附在青羅耳畔,“等過幾日咱們回家,你讓人好生打聽打聽,今日咱們這一帶,誰家設了宴,汾陽王府可有人去了。”
青羅不清楚從前的事情,隻當裴良玉隨口問問,一口應下。
裴良玉倒有些說不明白,自己心裡到底是想有這場宴飲,還是沒有。
但願是有吧,裴良玉想道,一個人總不能時時刻刻都隻說假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