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民酒坊工舍。
張老漢住的小單間裡。
張婆子將洗乾淨的衣裳放在床尾小木櫃,又把臟的衣裳收拾好裝進包裹,帶過茶坊洗乾淨了晾乾,過幾日再送來。
張老漢坐在房中小凳子上,吧嗒吧嗒抽著煙杆子,悶不吭聲,眼神沉鬱。
“這幾個月攢下的銀子有一兩多了,我留點碎銀傍身,剩下的放在你這。”
那個逆子敢欺她,但是還不敢欺到他爹這來。
張婆子抹了下眼睛,嗓音微哽,“這樣穩妥些,你可把銀子藏好,咱倆如今也隻有這點銀子能依靠了。”
張老漢沉默須臾,開口,“那個逆子去找你搶銀錢,怎地一個字不提?他又對你動手了?”
這句話讓張婆子強忍的眼淚潸然落下。
扯著袖子擦,怎麼也擦不乾。
“跟你提這乾什麼,你能把他咋?罵不聽,打不動。”
張婆子自嘲,“時間晃眼就過,千疼萬寵的孩子長大了,自己倒是一點沒覺著自己老了。等他拳頭砸到身上,這才恍然反應過來,原來自己真的老了……放在以前老娘單手就能製住他,那個逆子。”
緩了緩,等眼淚稍稍止住了,她吸吸鼻子又道,“不提了,反正這把年紀,咱也算是雙雙死過一回,在鬼門關打了個轉,以前看不開的事情突然好似能看開了,他再是來搶我也不給,大不了被打死。再攢幾個月,棺材本也夠了,到時尋個人給咱斂屍埋嘍,死了也算有個去處……彆的,彆的不盼了。”
張婆子打眼看四周,很小的房間,但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房內有桌有凳,有床有櫃。
無處安身的人在這裡能得個著落,工坊諸多事情都替工人考慮了。
他們能進工坊乾活,沾了這好處,也算這輩子處處倒黴之外,沾到一丁點的福氣。
想想以前,隻要能占到便宜她就覺著贏了。
至於贏了什麼,回頭想想,她自己也不明白。
總歸隻有自己占好處的份,旁人是萬莫想欺到她頭上來的。
誰能想,最後竟然落到這般下場。
都是報應。
垂下眼,張婆子低聲道了句,算是告知,“工坊的人幫我趕走了那個混賬,我被打的時候,小鬆小
柏跑來了小鬆還給了我一個肉包。”
夜幕降。
老伴回茶工坊了帶著他這幾日換下的臟衣裳還有他強塞過去的銀子。
張老漢從床底下摸出拍茶的錐刀彆在褲腰後用外衫罩住把陳舊煙杆放在床頭桌上又把桌上散亂的小物件擺放整齊。
他住的這小工舍老伴走前特地替他打掃過也乾淨得很。
在這裡住了幾個月房內添了日常生活物件似也添了幾分人氣。
走出房門再次掃了眼小房間張老漢關門離開工坊。
路上有工友碰到不冷不淡打聲招呼張老漢皆低聲應了。
等他走遠了工友交頭接耳疑惑。
“這麼晚了他這是要上哪去?天馬上要黑了再過會就是就寢的點了。”
“誰知道呢……怪事平時這老頭總是陰沉沉的不說話隻埋頭乾活也不搭理人。今兒跟他打招呼他竟然應了?”
“嗨咱對他又沒惡意而且在一個工坊乾活這麼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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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個人當然不奇怪但在這老頭身上那就奇怪了你不知道他是誰啊?上東村老張家!就玉溪村林家二房媳婦以前親爹斷親那個。”
……
夜色一點點變濃。
暗夜籠罩下的上東村與平時沒什麼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