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寶怎了這是?誰惹你不高興了?”林婆子稀奇問了聲。
林家飯桌,飯菜並不精致也不豐盛,但是永遠言笑晏晏。
“阿奶吃菜!阿爺吃菜!”百相給阿爺阿奶夾了一大筷子鹹菜,又獻寶似的把從工坊帶的白麵饅頭塞給他們,“多寶哥哥家裡來客人了,他不高興。”
林懷柏補充,“哪裡是不高興?是非常不高興!多寶第一次來咱家的時候都沒那麼凶過,我猜他們可能有仇!”
金多寶喪著小胖臉,頭頂冒鬱氣,筷子咄咄用力戳飯尖。
說有仇不至於。
但是比有仇還嚴重。
他被人當傻子一樣從頭耍到尾,還是全家合夥耍他。
他還能對阮家人有好臉色才怪了!
隻是這件事情太丟臉了,他打死都不會跟好朋友說。
林老漢身子大好,如今已能坐在家飯桌吃飯。
大病一場,看事情更加豁達,樂天知命。
“不管咋,彆憋悶了自個。有開心的事兒樂嗬,有不開心的事兒,揉吧揉吧跟放屁一樣放出去。小娃娃不興愁,凡事有大人在呢。”
“咿!阿爺,你這一說,飯桌上都有味道啦!”
“誰放屁了?!吃飯的時候不許放!都憋著!”
“憋不住咋整啊哈哈哈哈!”
“噗!哈哈哈!”金多寶嘎嘎笑開,所有不開心的情緒,在這頓有味道的飯席間煙消雲散。
秋夜沁人。
坐在院子裡,少了蚊蟲的打擾,祥和靜謐感更濃鬱,人心頭浮躁輕易就被撫平。
明月如銀盤高懸夜空,時而躲進雲層,與漫天星辰捉迷藏。
林老漢在孫子孫女攙扶下,繞著院子緩慢走圈。
林婆子占了躺椅,笑眯眯看著,聽著,勞碌大半生,終能與老伴兒這般共享天倫。
人生路從那頭走到這頭,已無比滿足。
“爹的病好了,娘好似也病好了,以前即便笑著,娘眼底也是壓著愁的。”李素蘭低道。
林大山嗯了聲,下意識抬手撫上左臉。
那裡曾經猙獰盤踞的增生疤痕已經消失了,隻留下三道淺淺的印子,觸感恢複平滑。
受損的眼睛,視物也已經恢複如常。
還有江兒的手腕,同樣恢複如初。
他們這家子曾在苦難裡蹣跚,滿腳泥濘。
如今終於走過那段崎嶇,苦儘甘來。
當中萬般滋味,沒有人比他們更多感觸。
三房人散坐在躺椅旁邊,看著那邊小扶老,聽著孩子們彩衣娛親,把老爺子逗得嗬嗬直樂。
誰都沒說話,也不需要說話。
隻這麼靜靜坐在這裡,便異常的安心與幸福。
四周有秋蟲最後的吟唱,隔壁有婦人輕哄啼哭嬰兒的喁喁。
神女山腳,林家小院,這是他們的家。